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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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蘇離看過小說，知道顧蒙這個反應並不是討厭她，而是單純的不感興趣。

顧蒙的父親和母親都是Ｂ大老師，爺爺則是Ｃ大教授，小叔亦年紀輕輕就在A大當了副教授。出生在顧家這個書香門第，又有著超高的智商，就註定了顧蒙絕不會平凡一生。但同樣的，他從小到大走的都是家裡為他安排的路，人生過成了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日子卻是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寡淡無味。

他似乎已經可以預見到自己的未來，高學歷，高成就，娶一個差不多出身的妻子，最好也是個老師……

感受到漸暖的陽光灑在自己腦後，聽著教室裡因為正在換座位而略顯嘈雜的聲音，顧蒙有些煩悶地換了個趴著睡覺的姿勢。

他的生活，真是無趣。

見顧蒙趴在了桌上，知道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睡覺，蘇離有些鬱悶地扁了扁嘴，便沒有再繼續說話，轉過身，開始收拾自己的課桌。

這節課的老師在來學校的路上堵車了，因此，只得打電話，讓班主任來和同學們說了一聲，把第三單元的試卷B拿出來做。蘇離方才一直在收拾課桌，沒注意聽班主任在說什麼，反應過來的時候，見大家都在寫試卷，便也隨手翻出一沓的試卷，將之隨意翻開，攤在桌子上。

之後，蘇離並沒有開始做題，而是繼續在自己的書包裡掏啊掏的。

在同學們的眼中，趙嫵長得好，學習好，性格也好，更別提那令人豔羨的出身。各種條件逐一對比，無不優秀，便成了大家公認最配得上顧蒙的人。因此，即便有的時候趙嫵不是第二，班上同學也會預設把顧蒙同桌的位置留給她，包括那些同樣暗戀顧蒙的女生，往往也只會退而求其次地選擇顧蒙周圍的其他位置。

顧蒙不知道、也沒興趣去了解班上同學的想法，事實上，對於趙嫵，他除了長相和名字，甚至連聲音都沒記住。三年下來，也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基本上一直都是他的同桌，好像是喜歡他。

可現在，有了一旁一直在東掏西摸，搗鼓個不停的蘇離作對比，顧蒙才意識到，趙嫵是多麼的安靜。

他閉著眼，趴在桌子上，強忍了好一會，終於是忍不住了，坐起身，眉頭微蹙地看向一旁的新同桌，而後，一貫淡定如他，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了兩分驚訝。

棉花糖、巧克力、馬卡龍、抹茶曲奇……課桌本來很寬敞，被她這麼一擺，連攤開在正中央的試卷都被蓋得幾乎看不見了。

他的這個新同桌，來到“培仁”高中的第一天，居然就開始在上課時間，光明正大地吃零食？

要知道，“培仁”輕易不接受學習成績不夠的學生，能半途轉過來的，家裡一定花了大價錢，還得託幾個足夠硬的關係。可是，他這個新同桌，卻似乎完全沒有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拼上最後三個月的想法。

這一點，就看她現在，一邊在草稿本上隨手畫著些什麼，一邊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嘴裡塞棉花糖就知道了。

感覺到有誰正在看著自己，蘇離回望過去，就對上了顧蒙那雙漆黑的眼。

“你看我幹嘛？”一臉茫然地看了眼身上，確定自己沒穿錯衣服也沒扣錯紐扣，蘇離開口問道。注意到他似乎正在看自己桌子上的零食，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隨手拿了幾塊巧克力和曲奇餅乾便遞了過去，“看在你長得這麼好看的份上，請你吃。一般人，我不給的哦。”

說這話的時候，蘇離眨巴了幾下眼，嬌俏可愛，明顯是在故意用話逗他。

顧蒙一直知道自己長得不錯，不然，也不會從小到大有那麼多女孩放下矜持，主動向他告白。但是，直接當面說他好看，甚至明言，只是看在他這張臉的份上，才和他分享自己的吃食的，蘇離還是第一個。

“謝謝，我不吃。”顧蒙開口，聲音帶了幾分少年青澀，像初春清晨嫩芽上的露水，微微涼。

被蘇離滿滿一桌的零食驚了這麼一下，顧蒙也沒了睡意，拒絕了她遞過來的零食後，乾脆單手支在課桌上，撐著腦袋，眸光淡淡地看著她在旁邊吃個沒完。

自從看到蘇離在教室裡出現，趙嫵就一直處於心神不寧的狀態中。在蘇離搶了她坐了幾乎三年的顧蒙同桌那個位置時，她忍住了，什麼都沒說，可現在，顧蒙這副表現卻讓她心慌了。

她喜歡顧蒙，這三年裡，努力學習的最大動力，也是他。她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陪了他三年，也觀察了他三年。她知道他對身邊一切的不甚在意，也清楚他不喜歡有人動不動就來煩他，所以，她才能大度地容忍班上那些喜歡他的女生藉口問題目，實則故意往他身邊湊的行為。

可現在不行，對蘇離，顧蒙不一樣。

顧蒙看著蘇離的眸光仍是淡淡的，與往常無異。不熟悉他的人只會以為他是無聊了，才會這樣一直看著蘇離，可熟悉他如趙嫵，自然知道，這是他對什麼起了興趣時才會有的舉動。

真正不感興趣的時候，他是連一眼都懶得給的。

捏緊手中的筆，強忍住緊張得砰砰直跳，幾乎蹦到了嗓子眼的心，趙嫵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同學，這是教室，你吃東西的聲音會打擾到別人的。”開口，趙嫵便直接給蘇離帶了個“打擾別人”的大帽子，眉頭微蹙，一副猶豫了半天，只是為了大家好，才開這個口的模樣，“等一會，老師就該來了，你試卷寫完了嗎？”

然而，話才說出口，對上蘇離那雙平淡無波的眼，趙嫵就後悔了。

蘇離現在性格大變，一點虧都不肯吃，尤其在對她的時候，經常是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已經被反咬了一口。她不該這麼衝動的，萬一被蘇離看出來她對顧蒙的重視，故意針對他做出一些事……

想到這裡，趙嫵面色也蒼白了起來。

蘇離早就意料到，自己試圖勾搭顧蒙的舉動，同在這個班級的趙嫵看見了，肯定會心中不爽。而後，要不就是找茬，要不就是找她談話。只是，她沒想到，趙嫵居然這麼快就有了動作，實在是沉不住氣。

她看了一眼趙嫵，視線落在她緊張得捏著筆桿都爆出了青筋的手上，原本因為她的話而有些壞了的情緒立時又好了起來。

趙嫵不是不喜歡她接近顧蒙嗎？她還就偏要接近。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微微勾唇，蘇離笑意不達眼底，“不過，我學習不太好，估計還要麻煩我的同桌幫忙講解一下了。”

將桌子上鋪滿一片的零食收回書包裡，露出被壓在最底下的試卷，拍了拍，遞到了顧蒙面前，仰起頭，蘇離衝他笑了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明晃晃的討好：“我這道物理題不會，麻煩你教我一下。”

說著，似乎是想到什麼，她將自己方才一直在畫著什麼的草稿本拿了過來，將其中一頁撕了下來，遞給顧蒙，眼睛閃亮亮的：“還有，這個送你，是我剛剛畫的。”

聞言，剛準備拒絕她這個明顯是在浪費他時間的請求的顧蒙動作一頓，到底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將那張草稿紙接了過來。

紙上被蘇離東塗西塗地瞎畫了很多，但中間卻單獨空出了一塊，畫風寫實細膩地畫了顧蒙的嘴唇。

之所以一眼認出這是自己的嘴唇，是因為蘇離在畫畫時，一時間，情難自禁，便在一旁寫下了一句文字批註。看著那句“顧蒙的嘴巴真好看，我喜歡，不知道親起來是什麼樣的感覺”，即便一貫冷靜、淡定是顧蒙，到底也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純情少年，不由得眼角微抽，白皙的雙頰亦染上兩抹緋紅。

這個傢伙，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

擔心如果自己不要這張畫，蘇離還會做出什麼更為驚人的事情，看著手中畫，顧蒙沉默了好一瞬，到底還是收下了。

“畫得不錯。”將畫摺疊好，放到自己的褲子口袋裡，確定不會掉出來，顧蒙這才“拿人手短”地掃了一眼被蘇離攤在了桌子上的試卷。這一看，他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無奈：“蘇離，這是數學題，不是物理題。”

聞言，蘇離有些懵地眨了下眼，認真湊過去看了看試卷，猛然意識到，因為那張酷似電流表的圖，自己便將這張試卷誤認為了物理試卷。

丟了個大人，尷了個大尬。

饒是蘇離臉皮再厚，也不禁為自己的“傻里傻氣”而羞恥了幾分。然而，頓了兩秒後，她還是頂著微紅的臉，繼續開口道：“沒關係，反正我只是想讓你給我講題目，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