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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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細碎的事情太多，玉琢去了一趟宮中，舊景傷人，又睹物思人了一夜。到了不覺沉睡過去，竟久違地夢著了初次獨見明華的那一日。

那時明華已知道自己身世，玉琢與她也在暗人幫助下傳遞了一些書信。只是宮禁森嚴，明華又還是幼年孩童不得擅自離宮，故而除去一些宮宴上得以遠遠看上一眼，玉琢沒得機會真正見一見她。

明華十一歲的時候，玉琢忍不住思女之情，冒了風險買通了宮廷守衛，一路扮作內侍潛伏去了宮裡。

兩人在承乾宮的一間宮室相見，明華剛見玉琢第一眼就兩行清淚滾下來，不管不顧撲了過去。玉琢總算見到長女，也大失儀態，與明華抱在一處低聲泣淚，生怕聲音大了被人覺了動靜。

……

玉琢往嘴裡夾了一塊雞汁茄子，想起這一段，不由嘴角微彎。那一次明華分明是第一次見到他，卻絲毫不與他生疏。可見骨肉親情之間有羈絆相連確有其事。

玉琢夢見明華，同一時候明華也在回憶幼時往事。

她坐在牡丹院的東梢間裡，翻閱野史傳記，不知不覺分了神。

明華十九歲，即使算上前世里居住在楚地的一年，她在宮外也不過生活了三、四年。她迄今為止的人生，過半的時間都是在承乾宮裡度過的。

承乾宮之於她，承載了太多的回憶。一個偌大的皇宮，兄弟姐妹人人都有母妃庇護，甚至還有父皇寵愛，唯獨她一個每日每夜都是牽著宮人的手入睡。

承乾宮門庭清冷，尋常就是一個奴才都不多看一眼。宮裡的人都知道，承乾宮住了一個不受帝寵、可有可無的公主。

好在有太后垂憐，時不時恩賜一些好東西給承乾宮，因而內侍省的奴才忌憚太后才不敢過於欺凌。明華從小到大的吃穿用度不說多麼富貴華麗，但也不至於缺吃少穿。

小時候的事，已經有許多不大記得。不過有些事還是記憶猶新的。

七歲的時候，明華與隨著長輩進宮的景昌侯府小公子韋應暉——也就是現今的錦榮公主的駙馬一道玩耍，四歲的福成領著一幫子僕役過來要韋應暉陪著她玩。明華不願，便與福成起了爭執。姐妹倆於是掐了起來。事兒鬧到魏後跟前，明華被以“欺凌幼妹”的罪名罰去跪了一夜的佛堂，還遭了禁閉不得踏出寢宮宮門一步。身上被福成的僕役抓打出來的扭痛與桌面上一字未抄寫的三百遍《閨訓》都讓她開始明白，她跟其他兄弟姐妹真的是不一樣的。

也正是那個時候，恰巧有面生的宮人6續遞了訊息給她，告訴她，她其實連居住在皇宮的資格都是沒有的。

姚黃抱了幾筒的紙捲走了進來，明華思緒斷了，好奇道:“…這是？”雖是了問，但是心裡已經有數。

姚黃笑:“春華院的幾位先生想請主子幫著掌掌眼，看一看文章寫得如何，若是覺得可看，便想求主子幫著引薦一二。”

明華擱下手中書卷，改而拿起一卷文章撐開調侃道:“虧得他們還記得給我留臉面，誰不知道我不擅讀書呢？”

明華自然不用去看他們寫得如何，敢把文章投到她跟前來，想必都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她待這兩日得了空，直接送到太子府。太子若是沒空，請張貌幫著篩選也是成的。

姚黃捂了嘴笑著下去了，明華接著拿起那本記述前朝趣事雜聞的書籍，心不在焉地又翻了一頁——自從玉琢傳了信到宮裡陳情，明華知道了自己並非皇女，便與玉琢偶爾保持著通訊。

每逢宮宴，明華亦會偷偷地、遠遠地往玉琢所在的位置看一眼。

明華記得那時不過七、八歲的她已隱然明白自己的身世是一個不能說予任何人的天大秘密。因而她加倍小心，裝作若無其事飛快地看了一眼，就立刻心虛地將眼睛挪開。

兼之每每與生父通訊，也隱約知道了自己有幾個弟弟妹妹。

所以玉沁不會知道在她留意到明華之前許久，明華就已經在看著她了。

明華再翻了一頁，正巧看到前朝一對兄弟為了爭搶花娘大打出手同歸於盡的荒唐故事，不免由此及彼聯絡到她自己與玉沁。

不禁疑惑，也不知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與她往日無仇無怨的，何以突然看她不順眼，非要在孫家聚會上暗算她？

明華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斜眼一瞥，映照在銅鏡之中和玉家人果然越形神皆似的素顏絲毫不著粉黛，麗質天成。

明華原本的容貌肖似玉琢，與玉沁亦有幾分相像，只是她與玉琢早有默契，但凡出門在外，兩人無不以妝容遮掩，改變臉部輪廓——時人男子化妝亦不少見。如此一來，即使近身之人，也一時不能將兩人想到一處。

譬如那日孫家宴席回府時，玉琢與明華同坐一桌，四個大丫頭竟也只是覺得玉琢面善，而未察覺隱秘。

明華這會兒剛用過午膳，正是晌午休息的時候。剛扔了書本，外邊便有僕役跑了來，說是曲家三公子求見。

“不見，讓他走。”明華想也不想就下了逐客令。想到前幾日屢屢遭他調戲，猶不痛快。

僕役自退了出去稟報，曲錦枝聽了僕役傳話，也不生氣，扔下話道:“我回頭再來。”

曲錦枝頭兩次見明華時碰了一鼻子灰，他轉變策略極快，拿出他紈絝子弟的做派厚著臉皮糾纏起明華來了。從臘月時不過幾日，就纏了明華兩、三回，加上更早之前的“舊賬”，弄得一直跟隨明華身側的廖江文火冒三丈，早就想給他點兒教訓了。

曲錦枝提溜著他的馬慢悠悠地走遠，廖江文看府裡暫時無事，便三下五除二換了常服，悄悄墜在曲錦枝的後面，跟了上去。

裡邊的明華很是惱怒，也不知曲錦枝打得什麼主意，偏偏他曲家家大勢大，他幾次三番纏著她，她還真的拿他不能如何。

明華聯絡曲錦枝在京中名聲，私心以為曲錦枝怕是將自己當做尋花問柳的新目標了。

明華將手裡的野史憤恨地摔了出去，因著不快，將方才壓在心裡的前一日宮宴瑣事全丟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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