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孫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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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紅見了來人，立時展開歡喜的笑容。當即將手頭活計放下，人未起，聲先至:“阿芫，你來了！”明華足有一年未到訪熙和宮，不怪孫紅有些微激動。

她親自走上前去牽了明華走到座上挨著坐了，順帶才招呼了孫緒。孫緒和孫紅是自家姐妹，嫡嫡親的一母同胞。又是三不五時進宮竄門的，自然不會與明華去吃這缸子醋。

明華依了孫紅的意乖順地坐著。孫紅問她些宮外起居的瑣碎事情，她也一樣樣挑揀著可說的說了。

孫紅知她性子，對她寡言少語絲毫不感意外，見她願意多說，自然喜不自勝。

她們在那兒一問一答，孫緒便靜坐一旁笑意盈盈地聽著，亦偶而岔一兩句湊嘴。

明華一舉一動，她全默然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暗暗點頭稱許。

都說傳言不可盡信，孫緒深以為然。細看明華，雖確如外人所說是個訥於言辭的，卻遠算不上性情古怪。傳言者，多有誇大。所謂三人成虎，一樁壞事，原本就是隻有三分壞，也要傳成十分，傳的人多了，就更是面目全非了。

孫緒以往不甚有機會見到明華，這一日機緣巧合，竟算得上難得一次私會了。

明華任由孫紅拉著，三人說著話，便有宮人進來請示晚膳如何安排。

孫紅興致高昂，想當然要強留孫緒和明華陪著用飯，於是細細問了明華口味可有變化，才吩咐了幾樣菜式命僕役下去準備。點的菜式也都是明華愛吃的——至於孫緒一個自家人的，則是問都不必問了。

自有人精心烹製菜餚，菜餚未成時，明華還與兩位長輩說些家長裡短。

她多聽少說，只聞孫家姐妹倆哪怕時時相見，也總有說不完的話題。一會兒說到父母，一會兒又講起各自的丈夫。孫紅一邊與妹妹交談，也不忘記時不時捎帶上明華，不致使她被冷落。

明華年幼失母，日常一應生活全由尋常宮人照顧。雖不至於吃不飽穿不暖，但相比其他兄弟姐妹，還是差了一大截。滿宮之中無人管她，唯有淑妃孫紅偶而會在她衣食住行上給予關照，雖也大多隻是少許物件應援，但一份真心實意也足夠她在長大以後仍然惦念了。

她聽著孫紅和孫緒漸漸將話題轉到兒女上，不由索然無味。她未成婚，自然也無兒女，更遑論教養心得，只好純粹充當起聽眾來。

太子是孫紅膝下的獨苗，亦是令她為之驕傲的兒子，姐妹倆聊天本來就三句話不離他，現在說得便更起勁。

姜宥和曲錦林都是年少沉穩的後生俊才，自小聰明懂事，從來不用長輩勞心。兩人不能免俗對自家兒子一通矜持的明貶實誇，將他兩個絮叨了完，才不得不提到還有一個叫人有些頭疼腦熱的臭小子曲錦枝。

曲錦枝是曲振武次子，因著寡母郭氏太夫人尚在，曲振武和曲振文兄弟並不分家。曲錦枝自小便養在郭氏跟前，不免稍許溺愛。等他稍大一些，曲振武和孫緒又念在他是次子，將來不必支應門庭，而對他並不多加管束。

也正是因為曲振武一番慈父敗兒，曲錦枝雖說沒有長歪了，但也成了個成日不務正業的浪蕩子弟了。

剛說到曲錦枝近日被他父親扔去京府歷練的事，明華便下意識停了手上往嘴裡送蘋果的動作，無知無覺豎起了耳朵細聽。

她自己不覺自己提神聆聽的動作彷彿一隻聞到果子香味的小松鼠，可愛得緊。孫紅和孫緒眼觀六路，自然無意瞧見，不禁眼中沁了些許盈盈笑意——這倒不是明華怎麼在意曲錦枝這麼個人，實則是百無聊賴等著晚膳的時候，恰好聽見一個她熟悉的、有話可岔的字眼人名而起的自然反應。

姐妹倆繼續說到曲錦枝在軍中比武會上不用幾招便把十來個人打下臺去，孫緒說著說著便忍不住欣慰地笑了，眼中隱有一絲水光。孫紅見狀忙寬慰她說:“你瞧我先前說什麼來著，孩子大了，自然會好的，就你不聽我的。眼下阿枝跟在京府營裡，每日演練，從不缺席，都不用妹夫盯著他了，這不是知道上進了又是什麼？你當那比武會是鬧著玩的，沒有一點兒真本事哪能拿下名次來？”太平歲月無戰事，各地兵府除卻攤丁入畝幫著開田種地，亦常有諸如比武會之類的名目賽事。譬如拿了名頭的，還可累計軍功，有利來日升遷。

“唉…他也就這麼點兒能耐了，虧得他父親也是督促過他打下基本功的。”孫緒神色飄忽，看著某處虛空，似是想到什麼往事，無奈地笑著微搖了搖頭。

孫緒儘管是當著姐姐和外人的面埋汰兒子，但她的眼神卻分明顯出為人母者的寵溺與驕傲。

明華看得豔羨，心下不禁黯然。她豔羨曲錦枝有一個疼愛他的母親——她的母妃在她才蹣跚學步的時候便已丟下她撒手人寰，她早就連母妃的相貌模樣都記得不甚清楚了。宮中亦沒有畫像可供睹物思人，真是不知何處可以看一眼母妃音容以解相思。

孫紅似有所覺，轉過頭來親切和藹:“明華可是見過阿枝了？”孫緒聞言，亦迴轉了看了過來。

一時話題換到了明華身上，明華微赧，輕聲道:“在宴席上巧遇見過兩、三回。”實則不然，說是在宴席見過倒是真話，不過曲錦枝打從太子府與她第一次見面、在暖亭中同飲時起，在她跟前出現的機會是越的多了。

明華想起一直未得機會與曲錦枝為他兩次三番出手相救而致以謝意，只是像是福成府邸那次茶會的事算是陰私，不可輕易對人言說真相，於是只好隱晦婉轉，趁著這日與孫緒私下相處，蜻蜓點水地說上一兩句:“說起來我與三公子萍水相逢，卻頗得他關照禮讓，只是尋常見不到他，只能將謝意託付於夫人代為轉達了。”

明華說得誠懇，孫緒卻聽得眸光微閃，正當她還要接著與明華說什麼，外邊進來宮人稟報道:“…娘娘，晚膳已得了，可以移駕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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