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涼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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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感激你的，可是這樣子不堪的回憶，已經成為負擔，讓我想要逃離的想法，日益徘徊，終成執念。

那天之後，柳阿婆沒再讓劉雁雲出去過了。

她逃不過門口的大黃狗，這年頭被咬一口，指不定會不會有狂犬病，她沒把握自己能在規定的時間打到疫苗。

這麼幾天，她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第一，你不可以根據“我認為”這三個字，來輕易的看待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單純。

第二，不要看有些人一直溫聲溫語地跟你說話，口口聲聲都是這樣對你好，就真的以為這就是對你好，其實，這還有可能是口腹蜜劍，她想逼你做更難的事情。

第三，有些事情，等你長大了才會懂得，不是所有人幫了你，都會換來你的感激。

她以為自己中就可以平靜下來，卻沒想到在月圓團圓夜的中秋，她收到了自己僥倖以為不會生的屈辱。

那天柳阿婆準備了酒，他們三個都喝了些，劉雁雲想，自己少喝一點，這樣就可以了吧，只要自己少喝一點，他們多喝一點，她一定可以找到機會的。

可是想到門口的大黃狗，她又沒有那麼開心了。

想著離北都不遠的小縣城裡的父母，想著學校裡親切可愛的同學，這紅薯釀的甜酒，不知不覺已被她喝進去不少。

柳山也醉了，他的糾結與不捨攀升到了極點，實在不行放她走吧，天上月亮真好看，好看地映到人眼睛裡，就像是有了光。

“山兒，雁兒喝醉了，你扶她進屋吧，娘身體不好，扶不動了。”

如果你真的喝醉過酒，你就會明白，醉酒裝瘋都是假的，借字才是真，縱然真有暈乎乎，輕飄飄的感覺，可是頭腦卻是清醒的，感覺被放大，就連心裡的想法都被無限放大。

劉雁雲藉著酒意睡著了，她臉上有紅暈，藉著月光，看過去，她就好像是個仙子。

“雁兒，我會對你好的，真的。”柳山覺得自己真的是不清醒了，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劉雁雲被折騰久了自然就醒了過來，出乎意料地她十分平靜，似乎早就看透了一切，就像...一潭死水一般平靜。

“雁兒，我對你好，我還會帶你回到城裡，我知道你從一個大地方來的，我們這邊有江城，江城一定也很漂亮。”

他自卑的，他是自卑的，這姑娘堅強勇敢，就算一直想著逃跑，他也喜歡極了她，他自卑於自己的出身，可是這已經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他開始學她說話，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天上的星星揉碎了，暈染透了她的一雙眼睛。

“雁兒，我喜歡你，喜歡極了你。”他開始笨拙地說著情話，想著和柳栓偶爾的閒聊，他說的，他從來不掩飾對自己媳婦兒的喜愛，從那麼遠的地方背井離鄉地嫁過來，她一定很不安吧。

如果自己這個做丈夫的再不對她好一點，那好有誰能對她好呢？

“我對你好，對你好一輩子，我們會有孩子，我沒念過書，可我有一把子力氣，我還可以學一門手藝，我會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咱們孩子，你相信我。”

劉雁雲不說話，她只覺得反胃，這一刻她心裡麻木極了，最終，他也逃不過那些男人的老路，也對啊，這個世界上，哪有人會對另一個人無緣無故就那麼好呢？

這一夜過去，劉雁雲一夜沒睡，這裡沒有避孕藥，有也不會給她，她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孩子了吧。

未來好像是蜘蛛網一樣將她包裹住，漸漸形成一個繭，只等著當成儲備食物。

柳山怕她想不開，那夜之後沒再碰她，偶爾也會拜託柳栓家的媳婦過來跟她談談心，只是劉雁雲話不多，她開始長時間的呆，偶爾會笑一笑。

張紅是個心軟的女人，要不也不會為了幫襯家裡，自己願意把自己賣到這個地方，可這種善良是那種傻得不透氣的善良。

“雁雁姐，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啊？”張紅絞了絞手指，這樣的話著實有些太親密。

劉雁雲看她一眼，微微皺起眉毛。

”其實我也是被賣過來的，但是呢，我是因為家裡邊沒有錢，我人也笨，爹孃沒什麼本事，所以呢，我就出來了，家裡孩子太多了，還有兩個弟弟要念書，這事啊也算常有，我心裡也不覺得委屈。“

張紅看著天空，”雁雁姐，我知道，你是大學生，見過很多東西，我們家那個小縣城，鄰居也出了個大學生，可神氣了呢。“

”我呢，也不是要你認命的意思，只是啊，你現在也跑不出去對不對？“張紅看向她。

劉雁雲這才現，她長得也很白淨，不說別的，但是身上那股氣質就與大涼山的人不同，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她身上那種柔軟的氣質，由內而外不斷散出來。

”雁雁姐，柳山和我家栓子不一樣，他腦子很聰明，聽栓子的意思大哥他也知道要帶你出去，雁雁姐，你只有先接受了眼前的生活，才能...有以後呀。“

張紅不是說客，她和柳栓一樣，知道大涼山裡留不住這種眼睛中有星海的姑娘，如果柳山大哥和柳阿婆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用孩子綁住她，那不是留媳婦，那是留仇人。

”現在你出去，不說門口的狗會不會咬你，單說山裡的人，看到你也不會放心...雁雁姐，女人家的難處，只有咱們自己才最清楚。“

張紅沒有說，她害怕什麼，她害怕，如果自己不主動說，哪天走投無路的家人會把剛剛長成的自己，跟大姐一般，賣到船塢去，那是最最下賤的地方了。

”雁雁姐連之前那樣的屈辱都能忍下來，這點事，還是個可以跑出去的機會，為什麼忍不了呢？“她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情說出了這樣的話，她說這話也是為了柳阿婆和柳大哥好對吧...對啊，是這樣的沒錯啊。

雁雁姐會願意留下來，哪怕只有一段時間，可是也是安心日子了，剩下的事...以後他們自己解決嘛。

”謝謝你。“劉雁雲低著頭，有些哽咽。

”不客氣的，雁雁姐。“

沒多久，張紅出了柳阿婆家門，回頭看一眼，劉雁雲站在門口送她，她笑著揮揮手，轉過身去，笑容卻漸漸收起。

男人啊...一廂情願地以為對女人好就夠了，可是怎麼會知道她們喜不喜歡，又要不要這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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