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狄克森·卡爾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十五章,女巫角,約翰·狄克森·卡爾,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巴吉先生度過了一個深具啟發性的晚上。每個月有一二天晚間是屬於他自己的,其中兩晚,他通常設法到林肯鎮看電影去。眼見劇中人三番兩次被迫隨機應變,終究都能化險為夷,真是大快人心。電影對白又不時地讓他能學到諸如“滾吧!”、“蠢貨!”等等巴吉總覺得身為總管可以在宅邸要要威風,派上用場的字眼。第一二晚外出,他一律與幾位好朋友共度,包括阮金夫婦、及沛恩在查特罕家中的總管和管家。

在阮金夫婦起居的樓下那幾間溫馨舒適的房間內,阮金夫婦殷勤招待他,熱情從不降溫。巴吉先生總坐最舒服的那張藤編的搖椅,靠背比哪一張座椅都來得高。他們搬出一些飲料來款待巴吉先生,譬如從樓上沛恩先生餐桌上拿來的葡萄酒。遇上下雨天,則來杯熱呼呼的甜酒。煤氣燈絲絲地燃著,大夥也會照例為了哄著寵物貓而講些孩子氣的話。三張搖椅總是各以各的速度搖來晃去——阮金太太的椅子搖得快而有勁,她丈夫的搖得較為拘謹收斂,高背椅內的巴吉先生則威嚴莊重地來回擺動,活像個皇帝端坐在左右懸蕩的轎子裡似的。

他們總要把查特罕的人、事、物議論一番來度過這一晚,尤其當九點左右,大戶人家所講究的一切正式禮節約束都解放了之後,更聊得開懷。一過十點,他們就散了。阮金先生會向巴吉先生推薦一個禮拜以來他家主人提到過的、值得一讀的好書。巴吉先生則鄭重其事地記下,然後像在軍隊裡戴頭盔那樣,動作俐落地戴上帽子,扣好大衣回家。

他往大街朝宅邸方向定時在想,今夜格外宜人。雨氣散了。天空淡雅、清爽、澄澈,還有—輪明月。低地上方籠罩著薄薄一抹雲團,潮溼的空氣中帶著乾草味。每逢這般夜色,巴吉先生便將自己幻想成三劍客之首的達泰安·羅賓漢·菲爾班克斯·巴吉,也就是內心世界中的那位勇士、那位冒險家——那位瘋狂起來甚至還會自許為一代情聖的巴吉。他的一顆心是個巴不得乘風飛去的氣球,雖然這氣球繫著線,隨時得聽命於人,但好歹是個氣球。他喜歡這種長距離徒步旅程,既不必受現實生活中的巴吉每天庸庸碌碌的那個命運擺佈,又可以自由放任地揮舞一把假想的西洋劍,狂野地刺向乾草堆,而不用遭女僕們數說。

當腳步落在堅硬的白色路面上時,他會放慢幻想的情節發展,好奢侈地享受最後一哩路。他回想今晚的一切,尤其是聚會結束前聽到的驚爆訊息……

原本只是話些家常。他先聊到邦朵太太犯了腰痛的毛病。對方則提到沛恩先生又要跑一趟倫敦去開法律會議了。阮金先生在這件事上極盡渲染之能事,還把幾個神秘的公事包講得跟法官開庭時戴的假髮一樣令人肅然超敬。

而律師這一行最令大家佩服的就是一個人得要學富五車才能躋身其中。沛恩太太今天脾氣壞得出奇。你又怎奈何得了她呢,她就是這樣啊。

還有鎮上謠傳主任牧師住在奧克蘭的叔父要來看他。他是班傑明·阿諾爵士早年的朋友之一。主任牧師就是靠班傑明爵士牽線,才被任命來此地工作的。這位叔父與班傑明爵士曾和鑽石大亨塞梭·羅德在南非慶伯利的鑽石場共事,大家對此都七嘴八舌地傳聞不斷。外面對史塔伯斯家的謀殺案也有種種揣測,不過都只是輕描淡寫的,不必放在心上。阮金夫婦之所以會這樣講,是為了顧及巴吉先生的感受。巴吉很領情,他幾乎一口咬定這宗謀殺案是赫伯特先生所犯下的,不過他儘量避免這樣想。只要這醜陋的念頭一冒出來,他就會“啪”一聲把它打消,像魔術盒一開啟就會跳出的彈簧玩偶一樣。只是玩偶還比較容易壓下去些……

不不,他要想的是有關一樁戀情的謠言。“戀情”二字本當寫得大大地,因為這字一看就引人側目。即使僅在腦海中,也迴盪著不正經的感覺,聽起來又帶著頹廢的法國味兒。這戀情是介於桃若絲小姐與借居菲爾博士家的年輕藍坡之間的。

起初巴吉很震驚。不是針對戀情,而是對那位年輕藍坡感到震驚。奇怪——怪得很哩,巴吉回想起這一則小道訊息還很吃驚。走在月下這不停颼颼作響的樹下,他知道宅邸已人事全非。大概多虧巴吉行俠仗義的一面吧,好比在劍口下能不屈不撓地辱罵欺壓他的混混一樣,他有本事對別人欠妥的行為一笑置之(無賴一個,不足掛齒丫宅邸生活就像一局紙牌戲一般,過於古板一成不變。巴吉恨不得象徵性地把牌桌掀了,將紙牌全掃到地上去,開始率性地過日子。只不過……哎,他們美國佬好可惡,還有桃若絲小姐,真是的!)

天哪!桃若絲小姐!

他又想起早先想說的話,也就是馬汀先生被謀殺那晚,巴吉擱在心裡踟躕著未說的話。他險些說了一篇不留情面的話:桃若絲小姐,邦朵太太那麼跋扈什麼閒事都要管,若給她瞧見你和藍坡獨處,話會怎麼傳出去呢?光想到這兒就教他心涼了半截。然而此刻銀幕上的五光十色卻讓巴吉先生心情開朗。

他咯咯地悶笑。

這會兒他行經幾落乾草堆,就是月下那碩大的幾團黑影,他沒想到已經走了那麼遠,他靴子一定沾滿了灰沙。疾走讓全身都暖和了起來。想想,畢竟那美國小夥子看起來還算是個紳士。當然啦,有那麼些片刻巴吉曾懷疑藍坡就是那謀殺犯。他來自粗野不文明的美國嘛:這本身就足以構成嫌疑了。有那麼自我陶醉的一刻,他甚至懷疑那藍坡是邦朵太太所形容的那種美國殺手哩。

然而乾草堆轉眼變成濟思公爵備有加農大炮的碉堡,夜色也變得像劍客穿的絲絨料子一樣輕軟。巴吉先生頓時多愁善感起來。他記起詩人但尼生。他一時想不起但尼生寫過哪些東西,但他確定憑但尼生的人生哲學,一定是看好桃若絲小姐和藍坡之間戀情的。何況,天哪!眼見有人能讓她心靈甦醒,教巴吉私下感到何等欣慰!啊!這一天下午她推說不想喝茶,宅邸上上下下不見她人影。桃若絲小姐從午茶時間一直失蹤,幾乎到巴吉要出門上查特罕時才露面。哈!巴吉可充當過她的監護人喲(她外出過嗎?治安法庭法官問,攸關大局的會議紀錄簿虎視眈眈地攤開在那兒。巴吉處變不驚答說:沒有)。

他無意間朝左手邊的草原望去,頓時止住腳步停在路當中,一邊膝蓋抖了起來。

明朗月照的夜空下,左前方矗立著查特罕監獄。光線如此澄澈,他竟看得清女巫角的樹叢。林間有道黃色光線在那兒遊移著。

巴吉在白色的路中央一動也不動地站了良久。他叮嚀自己前方若有危險,只要靜止站著不動就不會受到傷害——就像一隻惡犬不會攻擊一個毫無動靜的人,是一樣的道理。然後他一絲不苟地摘下他的禮帽,再拿一條整潔的手帕擦拭額頭。有個古怪的念頭在他腦海穿梭,念頭強得他無法招架。遠處那小精靈似的光點頻頻閃爍,這對冒險家巴吉是個挑釁。午夜了,他繼續雄糾糾、氣昂昂地往宅邸方向走。再過不久他就可以略帶羞慚地望著那潔白的床鋪,面對現實回過頭來承認,他充其量不過是個總管巴吉罷了……

接下來巴吉所做的,比超日常那個在宅邸作威作福的平凡總管來說,簡直是件壯舉。他攀過柵欄,彎低身子走上了草原斜坡,朝女巫角前進。

雨剛停不久,地還很泥濘。他偏偏挑了這個月光晈潔的夜晚,明目張膽地爬坡,這才想到早該取另一條較為迂迴隱密的路線上女巫角才對,反正走都走了。他呼呼地喘著氣,喉結上上下下,外表看來像個鋸齒來回鋸著。他汗流浹背,又溼又熱。不一會兒月亮乖巧地躲進雲端,巴吉求之不得,便也像傳統人士一般,不置可否卻欣然接受了。

他來到女巫角邊上。前頭有株山毛樺。他倚在樹上,感覺帽子越戴越緊,喉頭也跑幹了。現在氣喘如牛。

這太瘋狂了。姑且不論冒險家不冒險家的了,這根本就是瘋狂。

前方又見那光點。看得出就在水井附近扭曲的樹幹之間,離此還有二三十尺遠。光源閃爍,像在打訊號似的。另一盞燈在遠遠的高處眨著,好像在作回應。巴吉引頸張望:毫無疑問,燈號來自典獄長室陽臺。有人在那兒放了一盞燈。只見一個十分結實的男人身影,俯身越過欄杆,且在欄杆上動什麼手腳。

一條繩索拋了出來,猛地扭來扭去,嚇得巴吉倒退兩步。繩索垂到井口悶悶地發出“砰”的一響,凌亂地抖開沿著井邊滑了下去。巴吉看得出神,把頭再往前探去。這時井邊的閃光已轉為一道穩定的光束。好像由一個瘦小的人舉著——他忖道,那根本是個女人的身材。有張臉挪到光束中,顯出向上翹頸的姿態,一手朝上面老高的陽臺方向揮手。

——是藍坡。即使隔這麼遠,也不可能看走眼。是那美國佬沒錯,還有他那張臉,蠻奇怪的、老是咧著嘴笑、一副年輕氣盛的模樣。是藍坡先生,對。藍坡先生似乎在測試繩索。他一腳跨過去,收起兩腿。攀著繩索往上爬了幾尺,他一手懸吊在那兒,另一手去扯繩子。接著他跳回地面,再揮了揮手。又有一道光,像是圓形牛眼燈亮了起來。他把燈拴在腰帶上,此外好像還往皮帶上綁了什麼——小斧頭吧,和一個小型十字鎬之類的工具。

藍坡把身子塞在水井邊兩支鐵叉之間,在井口內緣稍待片刻,手裡還握著繩索。面對舉著另一盞燈的小個子,他再次露齒而笑,旋即縱身入井。燈也轉眼就沒入地下。不待小個子衝到井口,藍坡的燈朝上一照的剎那,巴吉看清楚了,彎身對著井的那張臉竟是桃若絲小姐……

女巫角邊上的這位守望者現在已不是冒險家巴吉,亦非總管巴吉。他頂多是個卑躬屈膝、滿腹狐疑的小角色,對正在發生的事完全摸不著頭緒。蛙鳴之聲鼎沸,蚊蟲拂過他的臉,他悄悄挪步到樹林間,躡手躡腳捱得更近了。桃若絲小姐的燈熄了。一想,他下個月啜飲葡萄酒時,可有精采話題向阮金夫婦吹噓啦。

水井那邊掠過幾幕零零星星的景象,譬如一盞燈遇到水滋滋作響,卻又未全然熄滅。有一刻,山毛樺尖尖的葉子揹著光,映出一線輪廓,也有一回巴吉自認見著了桃若絲小姐的側影。然冷冽的月亮又露臉了,襯著監獄的牆,陰森森的。巴吉唯恐弄出噪音,他胸口緊繃,全身是汗,更往前靠近了些。眾蛙齊鳴,或是蟋蟀呢,天曉得是什麼——巴吉想,這聒噪之劇可以遮蓋他的任何動靜嘛。這兒還真冷。

必須宣告,巴吉從不是個想像力豐富的人,環境不允許。然而當他將視線從水井深處跳動的光影栘開,看到一旁月光下另外有個人影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時,他直覺到,這是個外人。巴吉深知桃若絲小姐和藍坡在場是光明正大的,就像烤牛肉該配醬汁那樣理所當然。他也警覺到,這個陌生的人影不應在那兒出沒。

巴吉至今還狡辯說,當時看到的那是個小個子的男人。在桃若絲小姐後方隔了一段距離站著,歪歪斜斜的身影映照在月下參差的樹影間,似乎放大得不成比例,而且手裡握著一件不知名的東西。

井裡湧出悶悶的一個聲響,當然還有其他雜音,但這絕對是一聲哀嚎,或呻吟,或嘴被捂住的喊叫……

有好一陣子,巴吉什麼也記不清。事後他企圖估計,那聲嗡嗡的迴音與隨後有人升到井口之間倒底過了多久,卻總也說不上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有一個時刻,桃若絲小姐“啪”地一聲飛快開了燈。她沒往井裡照,只是對著鏽了的兩根鐵叉之間的缺口穩穩地舉著……這時另一盞燈的光線增強,有人從井裡爬了上來……

露出一個頭來,槓在鐵叉空隙間。起初巴吉沒看清楚,因為他正極力瞅著林間暗處,搜尋那個陌生人的身影,也就是那紋風不動,像由鐵絲、毛髮和鋼條編成的怪物。既然搜尋不著,巴吉轉過來瞧鐵叉之間的那個人頭,已越升越高。

那臉並非藍坡先生,而是赫伯特·史塔伯斯先生從井裡冒出來,高聳超過鐵叉。這時瞠目結舌的巴吉近到看得見他兩眼之間的彈孔。

只見那人頭在十尺不到的距離內升起,就像赫伯特先生自力爬出井口似的,恐怖極了。溼透的頭髮緊貼在額角,眼皮下垂,下緣露出眼白,而面板上的彈孔呈現藍色。巴吉踉艙兩步,著實站不穩了。他感覺膝蓋朝側邊抽搐了一下,他簡直要吐了。那個頭竟然在動,朝邊上倒了下去,緊接著有隻手搭上井邊。赫伯特先生的確死了。可是他看起來仍像要一路爬出井口似地。

桃若絲小姐尖叫出聲。就在她的燈熄滅之前,巴吉看到另一幕驅除了攫獲胸口的那陣恐懼。這一釋然,也止住了他的心感。他看見那年輕藍坡的頭撐在赫伯特先生肩膀下露出井邊。這也才看出,抓著井邊牆沿的是藍坡的手。原來他是從水井深處扛著一個僵硬的屍體上來。

銀灰色泛藍的月光像演啞劇所慣常打的朦朧燈光一樣,把樹影勾勒得有如日本窗花。一切行動像出啞劇般在進行著。巴吉對另外那個人影一無所知,就是先前看到,在水井那一頭站著朝鐵叉瞧的陌生人影。至於此人有沒有看到赫伯特先生屍體下露出的年輕藍坡的頭,巴吉也不得而知

……但他清楚聽見矮樹叢間“啪搭”一聲有人絆倒的聲音,然後一陣慌張,像蝙蝠振翅猛撲牆面忙著逃離斗室一樣。沿著女巫角有人在狂奔,一路口齒不清地喊著些什麼。

啞劇如夢似幻的昏暗光線乍地給擾亂了。上頭典獄長室陽臺射下一束強光。光線直通林木問,一個宏亮的聲音從陽臺上傳來。

“他在那兒!逮住他呀!”燈光不停地上下掃瞄,在樹海中造成綠綠黑黑的漩渦。小樹苗劈劈啪啪地被擦身而過的人折斷,溼地上腳步雜沓,泥濘四濺。此時此刻巴吉的想法就如動物一樣原始。他腦子裡唯一成型的念頭就是,那樹叢間沒命地在跑的,就是不打自招的罪人。一陣混亂中他有個印象,有好幾盞燈的光束追著逃犯,四面八方地掃射。

月光下突然竄出一個人的上半身擋住視線。巴吉只見那人連滾帶爬的跑下一個滑溜的河堤坡道,直向自己衝過來。

巴吉既胖又年過五十,危機當前只覺全身的肉都在發抖。現在既非趾高氣昂的硬漢巴吉,連個總管巴吉都談不上。只不過是個靠在樹上,喪了膽的可憐蟲。待月光如雨柱般灑下的當兒,他看到對方來勢洶洶,手上裡著一隻做粗活兒用的大手套,食指則卡在一把長下的當兒,他看到對方來勢洶洶,手上裡著一隻做粗活兒用的大手套,食指則卡在一把長徑手槍的扳機處。巴吉腦海內閃過自己青春年少的一幅畫面。站在一個寬闊的橄欖球場上,場面瘋狂,看著一個個人影從四面八方朝他奔來,他站在原地,感覺赤裸,對方終於撲向他。

巴吉依舊是既胖且年過半百,但覺陶中一陣劇痛。他並未一股腦兒躲在樹後。他心裡很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他頭腦冷靜,判斷準確。

“好吧,”他大聲說。“好吧!”話甫畢,便撲向那個人。

他聽見那聲爆破。哪裡進出了一團黃色物質,像一臺蹩腳的瓦斯爐火焰燃燒不完全的顏色。有個東西擊中他胸口,一陣暈眩,他站不住腳順手扯住對方大衣,一路往下拽。他察覺指甲劃穿人家的衣料,接著大腿瞬間一軟慢慢趴了下去,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隨後他臉埋進一堆枯葉中,耳裡隱隱約約傳來“乓”的一聲,他身子撞上地面。

——堂堂正正的一條英國魂巴吉就這樣倒下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神級特工系統

青山桃谷

手拿甜文女主劇本

多梨

在友情綜藝裡對朋友“一見鍾情”

墨兔兒

一等婚事

之盈

鴻蒙仙緣[穿書]

看泉聽風

【穿書】師尊他總想對我圖謀不軌

九世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