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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等到明年放榜之後再來提親,時間確實相隔得過長了,回頭我要是和家裡鬧一鬧,爹爹和阿孃未必不依我。但我們這樣的人家,繁文縟節重得很,三書六禮一樣也不能少,你既要登門提親,一切都需準備好……”素節看了他一眼,“公子,和家裡哥哥嫂子,可曾商量過這件事?”

葉逢時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

對於一個尋常人家來說,平日的進項全靠哥哥那點俸祿,高門大戶動輒萬兩的聘金,即便窮其一生都難以湊齊。兩家的背景,實在過於懸殊,功名也好,聘金也好,都是橫亙在彼此之間巨大的障礙。但是親想結,人也想要,頭一項功名素節還能包涵的話,剩下真金白銀這部分要是再作推辭,恐怕事就不能成了。

葉逢時輕輕嘆了口氣,“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不是你的良配,你應當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錦衣玉食過完一生,而不是和我這個窮酸廝混在一起,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發愁。你說的三書六禮,我雖不能像那些高門顯貴一樣周全,總是盡我的全力吧。不過回去之後還要和家裡再合計合計,畢竟哥哥和阿嫂含辛茹苦養大了我,我再為這種事為難他們,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

總之就是家道艱難,素節要是能體諒,女家這頭多多讓步,方能成全這段姻緣。

小榭裡的肅柔已經覺得沒有必要再聽下去了,只是茫然看著遠處瀟瀟的竹林,不明白堂堂的縣主,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

這上京遍地都是才俊,葉逢時也並不見得高明到哪裡去,怎麼就讓她這樣欲罷不能呢。他中間有段話,說願意儘自己的全力,肅柔倒覺得說的很好,不拘多少都是他的態度,有時候態度比錢財更重要。可惜,後面緊跟的那句話就讓人灰心了,哥哥嫂子不容易,但這世上又有誰是容易的呢,長公主和溫國公養大素節就容易嗎?

肅柔起身走進亭內,倒杯熟水慢慢抿著,南邊來的風,把他們的聲音吹進來,喁喁低語下也不知又說了些什麼,都不重要了。

不多會兒兩人便分了手,素節怏怏走到肅柔身邊,大概自己也覺得有些難過吧,抱著肅柔的胳膊,慘淡地靠在她肩上。

肅柔倒了杯熟水給她,她搖了搖頭,喃喃問:“阿姐,你看怎麼樣?我如今為難得很,既覺得他可憐,沒有生在一個好人家,又覺得兩家確實不般配,這件事若是讓爹爹和阿孃知道,只怕他們要氣瘋了。”

肅柔並不疾言厲色指出這門親事有多不可靠,只是問她:“你覺得一段情,一個葉公子,比公爺和長公主殿下還重要嗎?”

素節當然說不,“爹爹和阿孃是我最要緊的人,我從不覺得別人能比他們重要。可是……他們身在高位,什麼都有……”

“錢財地位都是身外物,他們只有你一個女兒,如果你嫁錯了人,他們就不可憐嗎?再說有權有勢,也不應當成為遭受不公的理由,恃弱凌強常叫人有苦說不出,你如今還年輕,等年歲再大些,就明白我的意思了。”肅柔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今日讓我旁聽,我也不能替你拿什麼主意,就是想讓你三思,別輕易下決定。你自己不也覺得不般配麼,不般配不光在家世上,也在眼光和風度上。將來你要買花,他要買蔥,你愛焚香,他愛吃蒜,到時候你怎麼辦?溼透的衣裳粘在身上,要脫下來可就難了,萬萬要想清楚。”

她的這番話,倒讓素節好生怔愣了一會兒。細想想,相處雖然不多,但為人處世上,彼此確實存在些微差異。當然那些差異無傷大雅,只要有感情,便沒有什麼是不能忍讓的。

素節低頭囁嚅:“好在他說了,會盡他所能籌集聘金的。”

那不是還得和哥哥嫂子商量嗎!商量下來又怎樣?

肅柔沒好把話說得太透徹,怕真的傷了素節的心,只是問她:“他說了什麼時候給答覆嗎?”

素節說:“總得過兩日吧,籌錢也需要時間。”

可是這話真讓人傷感,縣主金尊玉貴的人,要下嫁,還得等著人家籌錢。肅柔把自己放在她的處境上設想,自己是斷然沒有這樣的魄力的,心下也佩服素節,果真有紋理的人生,才敢於一往無前地,為那對錯未知的前程奮不顧身。

“那就再等等,且不著急。”肅柔攜了她的手,從亭中走出來。

仰頭看一看,雲彩奔湧,說不定午後會變天。這個時候去瓦市採買,可以乘著雲下的陰涼出行,馬車跑得快些,簡直像頭頂撐著大傘。

年輕的姑娘,心裡能裝下多少沉重呢,素節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她的人生中沒有惆悵,與葉逢時不逢時的相遇,已經是十幾年中最大的一場傷風了。兩個人照著先前的約定,去了香藥鋪子買各色香料,又去鮮花鋪子採買時令鮮花,滿滿裝上一車,坐在花海里吃著乳糖真雪,分外地高興。

回來的時候果真有些變天了,先前的風和日麗消散殆盡,穹頂烏沉沉地,像鍋底倒扣在眉際。肅柔把素節送回公府,素節不願意讓她走在雨裡,一徑挽留著,“夏天的雨來去都快,阿姐等雨後再回去吧!要是下半天,那夜裡就和我睡,我讓人去你府上回稟一聲,好不好?”

肅柔說不了,“今天一定得回去,明日還有要事,來不了公府了,你不要等我。”

素節哦了聲,扭頭朝嗣王府方向望過去,見府門大開著,不時有人進出走動。素節咧了咧嘴道:“阿姐要是真的嫁給嗣王也不錯,咱們兩府離得這麼近,將來串起門來多方便!”

肅柔訕訕搖頭,“快別說笑了,進去吧,要下雨了。”

話音方落,“啪”地一下,雨點打在門前的臺階上,灰白的石面上立刻透出一個深色的印跡。僕婦忙上前打傘,肅柔朝素節回了回手,自己踩著腳凳坐進了馬車裡。

簾子放下來,門扉也緊緊闔上,坐在車內聽外面雷聲陣陣,恍惚覺得那雨點有鴿子蛋大小,密集地打在車棚上。

雀藍掀起視窗竹簾朝外看,細碎的水珠濺了人滿臉,她忙縮回來,抬袖擦了擦道:“昨日剛種下的花苗,今天下這麼大的雨,怕是都要澇死了吧!”

肅柔倒不擔心這個,只覺外面的暑氣被雨澆滅了,渾身都透著清涼。

車停在了側門的小巷裡,從腳凳上下來,只一腳,鞋底便溼透了。那匯聚的雨水像個微觀的洪流,浩浩蕩蕩向大路上流淌過去,院內的紫薇樹探出牆頭,偶而落下一瓣香,正墜落進水裡,於是水流推著細小的花飛快地向前滾動,讓她想起在禁中時候,往楓葉上題了詩放進水裡,穿院而過的小溪帶著葉子漂流到宮外去。聽說曾經有宮人因這個覓得了如意郎君。現在想想,真是一片純情的寄託啊。

她垂首駐足,看花去遠,門裡的蕉月打著傘迎了出來,訝然說:“小娘子怎麼愣著?鞋都溼了,別受了寒氣。”邊說邊來攙扶,把人擁進了門內。

下著雨,日子就變得很慢,很閒在。肅柔沒有去歲華園,留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堆灰山,隔火焚香。前幾日至柔送來了上年做的濃梅香,今天到了開封的時候,揭開小小的瓦罐,一蓬濃郁的香氣彌散開來,取銅箸夾出一丸放在銀葉上,溫吞的炭火慢慢炙烤,香丸褪去了蜜氣,只剩下純淨的檀香和乳香。

開啟一本書,點上一支油蠟,藉著燈火看上一個時辰,午後的時光在閒適中悠然度過。到了晚間再過太夫人那裡用飯,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香氣,綿綿湊過來仔細嗅了嗅,“這是什麼香,恁地好聞?”

肅柔說是韓魏公濃梅香,把製作要用的香料都告訴她,綿綿聽得雲裡霧裡。

太夫人偏身在那裡看馮嬤嬤碾杏仁,聽見她們的對話,囑咐綿綿道:“得了閒,跟著你姐姐學學制香和點茶吧!既然打算嫁進伯爵人家,這些風雅的東西不說精通,好歹要會。別等日後婆媳妯娌間談論起來,你一竅不通,可要招人笑話的。”

綿綿只好應了聲是,不情不願地嘟囔:“做什麼非要自己動手製香,外頭不是有現成的買嘛。還有點茶,一遍又一遍攪和,刷鍋水一樣,有什麼好喝的。”

她是個沒什麼生活情趣的人,幾句話,說得在坐的姐妹們掩口笑起來。

寄柔一向和她針尖對麥芒,便挖苦她,“祖母不用擔心,表姐這處短了那處長,不會焚香點茶,但會打算盤記賬,往後掌管著伯爵府的田地房產傢俬,必定是個當家的好手。”

綿綿白了她一眼,“你又在譏嘲我?”

寄柔說哪裡敢,“不日表姐就要和伯爵府結親了,往後我還盼著表姐能幫襯幫襯我呢。”

這些話雖然帶著點陰陽怪氣的味道,但綿綿聽來還是受用,反正說的都是實話,寄柔心裡嫉妒她,所以才打翻了酸菜缸。

太夫人常聽她們嘴上打仗,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順勢規勸一句:“現在又吵又鬧,往後都是孃家人,且要來往一輩子呢,就不能謙讓著點兒?”

但大家覺得將來不論誰遇見了難題,撐腰歸撐腰,並不影響現在盡情鬥嘴。所以誰也沒有讓步的打算,出門時候還推推搡搡,直到要在園子裡分道,才銜著怒氣各歸各院。

雨在後半夜的時候停了,及到第二日,天像被洗刷過似的,天頂蔚藍如海。

肅柔一早起身梳洗妥當,照例去太夫人跟前請安。今日兄弟姐妹們來得都很齊全,連伯父和叔父都到了。大家看她的眼神帶著幾分複雜和同情,她愣了下,才想起今日嗣武康王要來登門提親,雖然感情是假的,但儀式是真的。打從今日起,自己就算許出去了,將來退不退親是後話,至少目前來說,她是孫輩裡頭第二個定親的。

也沒有什麼好交待,就是走過長,顯出一種很莊重的氛圍來。大家吃了果子茶,張矩道:“聽說請了杭太傅來做媒,這面子可算大得很了。”

淩氏不明白,探身問:“杭太傅不怕得罪官家嗎?”

張秩吹了吹茶盞裡漂浮的桂花,“杭太傅這人公正,一向覺得帝王要以國家為重,還反對過三年一採選。那日諫議大夫奏請時,他那雙眼睛,險些翻到頭頂上去,所以嗣王要搶先來下聘,請誰都不合適,只有杭太傅最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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