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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關於她的兩難,雀藍倒有另闢蹊徑的話來勸解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郎主已經過世十二年了,小娘子還多記了兩年仇呢,也不算虧。”

肅柔失笑,“又在胡說。”

雀藍振振有詞,“奴婢沒有胡說,小娘子如今不是騎虎難下嗎,反正那隻老虎是自願的,小娘子騎著便騎著吧!再說那位嗣王,人品好像很不錯,有權有勢連一個紅顏知己都沒有,小娘子要是嫁給他,將來一定過得比大娘子舒心。”

雖然這樣比較不合適,但尚柔嫁給陳盎,確實是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女子嫁人就像撞大運,運氣好的遇見能夠相攜白首的人,若是運氣不好,那就一輩子家宅不寧,雞飛狗跳。肅柔起先一直不能決斷,到了今時今日也該好好考慮,預先籌謀起來了。

馬車篤篤走在長街上,一簇簇的燈亭照亮她的眉眼,她靠著車圍子說:“我對將來的郎子沒有什麼期許,只要兩下里能過得日子,嫁給誰都一樣。那位嗣王,早前因為爹爹的緣故,我很討厭他,但有時候想想,他說得也沒錯,爹爹的死是因為當時的政局,我也不能揪住了他的一點錯漏,就沒完沒了地怨恨他。但……道理是這樣,心裡總是邁不過那道坎,畢竟若是沒有他,爹爹說不定現在還活著。”

雀藍想得很簡單,正因為簡單,反倒讓人醍醐灌頂。她說:“郎主要是活著,小娘子沒有十年的禁中生涯,但是到了十五六歲也會參加採選吧。萬一被選中,還是得進宮,得寵倒還好,要是不得寵,一輩子當個郡君美人,還不如現在呢。”

肅柔聽她這樣說,居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確實每一段經歷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若是不走這條路,那便是另一條路,這條路有選擇,那條路可能一條道走到黑,那麼相較之下,現在這樣還不算太壞。

她帶著點自嘲的口吻,笑道:“我以前總勸別人,結果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反倒沒主張起來。”

雀藍問:“那小娘子如今有主意了嗎?”

肅柔含糊地笑了笑,未置可否。恰好馬車進了側門的小巷子裡,付嬤嬤已經站在臺階前接應了,便從車上下來,直入歲華園用晚飯。

今日綿綿也在,進門就看見她正和太夫人眉飛色舞說著什麼。發現肅柔回來,忙站起身叫了聲二姐姐,肅柔笑著說:“讓我來猜猜,可是有什麼好事……”作勢沉吟了下道,“與伯爵公子的八字合過了,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吧?”

綿綿臉紅起來,扭著裙帶小聲說:“小時候阿孃就替我算過命,說我是大富大貴的命格,將來還能旺夫家。”

太夫人聽了發笑,“自己家裡這麼說,到了外人面前,可不興這麼口無遮攔。”一面招呼肅柔坐下,細細同她說,“換過了庚帖,咱們這頭也託了欽天監的監正合算,兩個人的命格雖有些小疙瘩,但總算無傷大雅。今日伯爵府那頭也傳了話過來,說一切妥帖,等過兩日就來納徵請期。下半晌又接了你姑母的書信,信上說她已經啟程往上京來了,到底膝下只有綿綿一個,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她也牽掛得很。”

肅柔很高興,“算算時候,我有十多年沒見過姑母了,要是能早早來上京,一家子也好團聚。”

太夫人說可不是,“她這一去江陵府,有五六年不曾回來過了,我心裡很記掛她,也不知申郎子對她好不好。”

關於好不好,各人領悟幸福的能力不一樣,當初姑母是下嫁申可錚,原本應該倍加珍惜才對,但婆母作梗,以姑母生不出兒子為由,強行給申可錚納了兩房小妾。這兩房小妾,倒也不是虛設的,其中一個曾經有孕,但不久便滑了胎,自此之後再也沒有懷上過。姑母沒有責怪申可錚背信棄義,仍舊與他平靜過著日子,所以夫妻之間的事冷暖自知,好與壞,也不是外人能參透的。

瞧了綿綿一眼,她正坐在燈下吃果子,視線相撞,浮起一個只有受盡寵愛的小姑娘才會綻放的嬌憨笑容。肅柔便去寬慰祖母,“若是姑父待姑母不好,哪裡能養出這樣的表妹來。”

綿綿點頭不迭,“我爹爹對我阿孃很好,常是我阿孃說一,爹爹不敢說二。”

太夫人笑了笑,心裡感慨到底是年輕孩子,不知這說一不二里頭,飽含了多少辛酸。

這些且不去說他,太夫人轉頭對肅柔道:“上次嗣王的婚書裡頭夾帶了庚帖,我拿你們的八字也一併合過了,照著監正的意思,實在是命定的好姻緣。我想著,倘或真是好,也可退一步思量,事急從權,總要有所取捨。好在我看嗣王人品不錯,就算小時候頑劣,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今辦事周全,說話也很有分寸。再者,這樣念舊情的人不多見了,你且想想,你爹爹當初奉皇命護送他,出了差池是因公殉職,換了狠心些的,哪裡會覺得虧欠了咱們。你伯父今日從宰相那裡聽來個訊息,原來你爹爹配享太廟,還是他極力促成的,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可著這上京城找,怕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肅柔聽了內情,心裡難免有動容,低頭道:“他從來沒有同我提過這件事。”

太夫人道:“這是他的涵養,做了一點事就嚷得滿世界都知道,豈不是有賣弄的嫌疑麼。倒是悶葫蘆似的,只求自己心安,這樣的人才是實在人,若是真的無路可退時,把你嫁給他,我也放心。”

綿綿在一旁探頭髮表自己的高見,“二姐姐,你不喜歡當嗣王妃嗎?這上京城中除了官家和幾位老王爺,就數嗣王地位最尊崇,你能在女人堆兒裡拔尖,做什麼錯過這個好機會?別人掙個誥命,快的熬到四五十,慢的死後才追封,一輩子都過去了,難道圖牌位上寫得好看嗎?倒不如抓住眼前,拿他幾十年誥命俸祿,也算對得起自己。反正要是換了我,明日就成親,嗣王不答應也得答應。”

她洋洋灑灑說了一堆,太夫人和肅柔都聽得發笑,果真少年不知愁滋味,愛憎說變就變了,心裡沒有任何負擔。

不過雖然孩子氣了些,道理還是有的,太夫人拍了拍肅柔的手道:“好好想想,早日決斷,少些煎熬,最後無非如此,還有什麼可彷徨的。”

肅柔輕嘆了口氣道是,“今日他陪我走了一程,路上說了好些意氣話,說活著對我好,若哪天戰死了,就讓我遠走高飛……”言罷忽然有些心酸,莫名開始覺得他也有可憐之處。上京的歲月再順風順水,其暗潮洶湧處,也有令人滅頂的危險。

太夫人很忌諱,蹙眉道:“年輕孩子就是口無遮攔,什麼死不死的,哪個姑娘出閣,是奔著當寡婦去的!”一面又悵惘嘆息,“這位嗣王,也有不容易的地方,他是武將,和你伯父叔父不一樣,日後是真正要指揮戰局的。前陣子陝州戰事,就是隴右派出西軍平息的,戍邊的將領不像京官,身上的銜兒越多,責任越重大,他如今遙領隴右都護府觀察使,再過上兩年怕不是遙領,就是實職了。”餘下的話不便細說,畢竟一身榮耀得之不易,哪個不是刀口舔血,九死一生掙來的。

綿綿聽了這個,惶惶看著肅柔道:“原來不光是嗣王,還要上戰場?那二姐姐還是再想想吧。”

肅柔淡然笑了笑,不打算再說這些,轉而談論女學裡遇見的那些有意思的人和事去了。

第二日天氣不大好,一早上沒見太陽,烏雲厚重地懸在頭頂上,馬車走了好久,也走不出那片雲翳。

今日教貴女們制香,禁中的香方很多,譬如建寧宮中香、王氏貴妃金香、玉華醒醉香等,每一種都有複雜的配伍,每一味香料都要仔細稱量。

寬敞的廳堂內,大家各自研磨香粉,伴著徐起的微風,滿世界餘下竹簾沙沙的輕響。忽然風漸大了,吹動了垂掛的帳幔,霍地鼓脹起來,肅柔忙吩咐婆子關上直欞門,也只須臾的工夫,便聽見雷聲伴著雨點,隆隆地打落在窗欞和門框上。

電閃雷鳴來得迅猛,大家都有些慌張,手裡拿著杵子,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肅柔笑了笑,溫聲道:“我那時在禁中習學,押班就愛挑這樣的天氣來考驗我們。疾風驟雨,我自巋然不動,就算有驚雷劈在耳邊,也不能扔下手裡的東西,這就是禁中的規矩。”

她一面說,一面托起手裡的香盒,照舊拿香勺來調和香料劑量。夏日的雷電聲勢驚人,只見窗紙上有亮光閃過,緊跟著便是毫無預兆的一道霹靂,“哐”地一聲砸在耳畔。大家下意識去捂耳朵,嚇得連眼睛都閉上了,但過後再去看女師,她恍若未聞,手上的香粉堆甚至沒有半分移位,依舊有序地、規整地,撥進了面前的汝窯平盤中。

大家都納罕,有人追問:“張娘子不怕打雷嗎?”

那皓腕纖纖收起香盒,蓋上蓋子,將香勺放在了一旁。

“人在那樣的環境中,早就練成了瞎子、聾子。如果你害怕丟了性命,那麼一道雷聲就不足掛齒了。”

這是禁中多年提煉出來的感悟,說得深邃,讓貴女們面面相覷。那座禁城,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充滿了神秘色彩,尤其明年即將應選的女孩子們,更是好奇非常,便放下手中器具圍坐在一起,追著詢問聖人如何,官家又如何。

肅柔娓娓答疑解惑,此情此景恍惚讓她想起當初在小殿直任長行的時候,大家閒來無事簇擁在上了年紀的宮內人身邊,也愛打聽離自己很遙遠的那些宮外事。總是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人啊,大多不會安於現狀。

不過夏日的天氣,暴雨來去都很快,大約半個時辰光景,雨勢便收住了,天頂也漸漸清朗起來。宮中的見聞到這裡便暫停了,先前沒有制好的香,繼續加蜜揉搓,搓成小小的丸子再滾上金箔,金香就製成了。裝盒窨藏,過上三個月取出來用時,應當秋意正濃,園子裡的桂花樹也都開了吧!

得益於這場豪雨,下半晌的課程取消了,肅柔送走了貴女們,自己到園中轉一轉,檢視花草受損的情況。那些新生的枝丫經受了一場驚濤駭浪,損傷不算大,她斂裙蹲在一株牡丹前,看那根鬚上冒出的一點尖尖的小嫩芽,頭頂頂著一滴碩大的水珠,伸手碰觸一下,細嫩的尖葉子抵在指腹,微涼。

根系粗壯的花草確實沒什麼妨礙,但苦了東邊隨牆的那片玉簪。原本正是開花的時節,一朵朵向陽而生,滿園盡是芬芳,但雨後被打得東倒西歪,花瓣也浸入了泥濘裡,看上去一片狼藉。

好在帶來的僕婦平日慣會侍弄花草,幾個人進去將那些傾倒的植株扶起來,重新壓實了土,待過上兩日就會逐漸恢復的。

肅柔站在那裡看了會兒,又順著園內小徑往前,其實這院子賃下之後,都不曾有機會好好走上一走,今日得閒,踱步到了東南角,忽然想起赫連頌說過,要在這地方挖個小池子養魚養鴨,她居然很認真地規劃了一下,發現這個主意相當不錯。

艮嶽山腳下有很多廢棄的卵石,拿來壘池壁很合適,等小池子挖好,臨水做一個露臺,可以坐在上面飲茶賞魚。邊上呢,那片空地還可以置一個鞦韆架,架子漆成硃紅色,映著這白牆綠水,一定別有一番趣味。

女孩子對佈置庭院總有無窮的興致。可轉念一想,發現自己果真順著那人的思路走了,不由有些悻悻然,踱著步子,若無其事地轉開了。

這時遙遙見門上進來兩個人,都是禁中黃門打扮,她心頭一跳,不知是不是官家又有旨意到了,忙快步過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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