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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大媽見過的裸男多了,從容地取出哮喘噴劑,李小龍才悲催地發現——沒帶錢!

豁出去了,他抓著哮喘噴劑狂奔而逃。藥店大媽大喊抓賊,提了一把掃帚追趕。這年頭,半夜裡喊抓賊的,沒人敢出來幫忙。但蠟像跑不快,每一步都像慢鏡頭,大媽在後面揮了一掃帚,正好打中李小龍的腰眼。

掃帚如楊志殺牛二的寶刀,竟將蠟像整個攔腰截斷,上半身飛進綠化帶,下半身還在人行道。

藥店大媽傻了,以為殺了人,又覺得不對勁,會不會撞到邪鬼?還是湘西趕屍?《鬼吹燈》的胡八一?《盜墓筆記》的小哥張起靈?

大媽哭喊著逃回藥店,晚年註定將在極度恐懼與各種燒香拜佛中

度過。

蠟像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李小龍的下半身完蛋了,上半身還能動彈,他把哮喘噴劑銜在嘴裡,依靠兩隻手往前爬行。

只要天沒亮,他還有機會回到蠟像館。一路爬出城區,回到荒涼的公路上。有個殘疾的乞丐,也是隻剩了上半身的,躲在橋洞底下睡覺,驀地被爬行的蠟像驚醒,同情地給了李小龍一杯水,澆灌在他的嘴裡。

媽的,還是開水!

蠟像的嘴巴要被融化了,李小龍乾脆把哮喘噴劑吞進肚子。繼續在公路上艱難爬行,兩隻野貓過來,在背後狂抓一番,叼走了他的兩隻耳朵。堅硬的柏油路面上,蠟像的十根手指全部斷光,最後只剩下光禿禿的手腕,在凌晨五點回到了蠟像館。

老頭還活著,命懸一線。

《精武門》的李小龍版陳真卻已面目全非,無法辨認,他只剩下不到二十斤重。火夥兒從他的身體裡,取出了救命的哮喘噴劑,往老頭的口腔裡噴。

天亮了。

老頭甦醒,所有蠟像恢復原位,唯獨不見李小龍,兩側的狄龍與梁小龍,面露悲傷之色。

他發現有堆破碎的蠟像材料,早已不成人形,像是被漢尼拔分屍的殘骸。哎呀,看到全新的哮喘噴劑,老頭終於明白了,不禁大哭一場,在後院埋葬了破碎的蠟像。

蠟像館的悲傷事件卻由此接踵而來。

有輛小貨車開到蠟像館門口,放下來幾個壯漢,將紫霞仙子蠟像扛在肩上帶回了城區。蠟像館老闆也在現場,穿著一身偽唐裝,看起來很像《百家講壇》的某名流。城裡有個開煤礦的土豪,是老闆的好朋友,心血來潮參觀蠟像館,正好撞見紫霞仙子。他是《大話西遊》的超級粉絲、朱茵的忠實崇拜者。在紫霞身邊駐足流連,哈喇子都掉下來了,便花了十萬元買下蠟像。

蠟像館老闆心中竊喜,這鬼地方開業七年,若非地方政府給他送地皮,早就要關門大吉了。而他的這些個蠟像啊,全是最低價收來的次品,個個醜逼,居然有人不嫌棄,豈不快哉?

管理員老頭哆嗦著嘴唇,看著紫霞仙子被抬上車,好像自家閨女出嫁到窯子窩。老闆塞給他一個紅包,裡面裝著兩百塊啊兩百塊,作為賣掉蠟像賺錢的獎勵。

深夜,紫霞住進新家,市裡最貴的別墅小院。土豪為她在三樓設了個洞房,按照古代的樣子佈置齊全,親手將她扛到床上,戴上紅蓋頭,紫青寶劍掛在床頭。

土豪開始還有紳士風度,沒有對紫霞動手動腳,而是心滿意足地回到二樓睡覺。

原來,他是想要等到黃道吉日,再行褻玩之美事。

七天後,“吃唐僧肉”的好日子到了。土豪灌了三瓶五十多度的白酒,來到洞房,扯了卡拉OK的線和麥,怒唱一首《最炫民族風》。他剝去紫霞的衣裙,從上到下撫摸,很有東京電車痴漢的味道。但蠟像比不得充氣娃娃。他給紫霞換上一身女僕裝,戴了護士帽,穿上空姐的絲襪,齊活兒了。

土豪玩得起勁,紫霞眼裡流下淚水,喃喃自語:“我的意中人是一個大英雄,有一天他會駕著七彩祥雲來娶我。”

說罷,房裡出現了第二尊蠟像——不知是誰為至尊寶改換了裝扮,這回他變成了《大話西遊》裡的孫悟空,手裡還抄著一根拖把改造的木棍。

兩個鐘頭前,蠟像館的小夥伴們,給至尊寶開了餞行宴,為他換上木箱子裡的舊戲服。他說每晚夢到紫霞在哭,確信她遭受虐待,必須把她從火坑中救出來。至尊寶變身為孫悟空走出蠟像館,陳凱歌《荊軻刺秦王》中的張豐毅版荊軻,唱起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子夜,他長途跋涉到城裡。至尊寶怎能忘記紫霞的氣味?他憑藉嗅覺找到這間別墅,闖入三樓的洞房。

又來了個蠟像,按計劃土豪本該當場嚇暈。不想這傢伙早已喝高,把自己當作了牛魔王,隨手抓起陶瓷檯燈,重重砸在至尊寶頭頂。

蠟像啊蠟像,如何經得起這一臺燈猛砸?

至尊寶也好,孫悟空也罷,化為幾百個蠟塊,撒落在紫霞洞房花燭夜。

土豪看著滿滿一地板的周星馳,對著床上的紫霞說:“他好像一條狗耶!”

一秒鐘後,紫青寶劍刺人土豪心臟。

土豪至死都沒想明白——這把劍居然是真的?

第二天,人們發現土豪的屍體,胸口插著紫青寶劍。房間裡碎了一地蠟像,還有套醜陋的戲服。紫霞仙子完好無損,穿戴著原本的衣裙,地上散落著女僕裝,護士帽和絲襪。

土豪之死,在公安局仍是個謎。土豪開煤礦出過多次礦難,手裡死過上百人,難免有人上門尋仇結案。

紫霞仙子的蠟像嘛,被認定不吉利,最終給土豪陪葬,跟著紙人紙馬紙豪車紙別墅紙大奶紙小三同時燒了…一

只有蠟像館的老頭,悄悄去給至尊寶收屍,從土豪家的垃圾箱裡,掃出幾十斤的蠟塊,拖著平板車回去埋葬了。

老頭哭了,像死了個閨女,又死了個兒子。

蠟像們心有慼慼焉。那麼多年,老頭呵護著每一個蠟像,不管有多醜,全當作自家孩子——唯獨阿詩瑪例外。

老頭第一次遇見她,還是一九六九年,過完冬至的深夜。二十歲,像現在一樣嘴上沒鬍子,頭髮卻茂盛得像七月雜草。他是“老三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插隊落戶。那一晚,他裹著軍大衣,擠在貧下中農裡頭,天上飄著細碎的雪花,看了場露天電影《五朵金花》。罕見的彩色片,副社長金花,字幕裡看到楊麗坤的名字。他主動申請編入電影放映隊,常年流動在窮鄉僻壤,十來部電影翻來覆去放映,總算找到機會,弄到“大毒草”《阿詩瑪》的複製——女一號還是楊麗坤。

一九七○年,他開始給楊麗坤寫信,寄往雲南省歌舞團,次次石沉大海。三年後,他偶然得知,楊麗坤早被下放到地方勞動改造,最終關進了糟神病院,遠在湖南郴州。過年他沒回家,坐了三天三夜的綠皮火車,趕到郴州精神病院。這家醫院聞名全國,《人民日報》上有篇《靠毛澤東思想治好精神病》說的就是此處。精神病院裡的楊麗坤,目光呆滯,滿頭亂髮,彷彿三四十歲的老女人。有人告訴他,楊麗坤今年剛結婚,死心吧。他獻上路邊採來的山茶花,悄然告別。

“文革”結束,他被分配到電影院,擔任電影放映員的工作。而他的女神楊麗坤啊,也從精神病院出來,與老公孩子一起去上海電影製片廠度過餘生,此生卻再沒碰過電影。

而他一輩子沒結婚,打光棍到老,至今還是個老老實實的處男呢。

電影院的老夥計們開玩笑說,你算是討了電影裡的女明星做老婆了。但是呢,無論山口百惠還是波姬·小絲,抑或林青霞,有哪一個比得上阿詩瑪楊麗坤呢?

當然,他也不會忘記那些片名,什麼《人性的證明》《砂之器》《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黑鬱金香》《這裡的黎明靜悄悄》《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就連童自榮配音的佐羅的臺詞,他都能背得滾瓜爛熟,因為他真的親手放映過一百遍啊一百遍。

告別小清新的八十年代,毫無防備地被扔進九十年代。先是流行錄影帶,後來是VCD和DVD。電影院經營慘淡,經常只有一個觀眾,還是來借空調睡午覺的。最後,電影院關門大吉,整個拆掉蓋起洗浴中心,老員工們都下崗了。

洗浴中心的大老闆,是他外甥女的婆婆的乾兒子的拜把兄弟。電影放映員,就此改行給人搓澡為生。

二○○○年七月二十一日,楊麗坤在上海去世。五十八歲的短短一生,流星般輝煌過後,大半淹沒在沉寂的海底。老頭就快要成老頭了,專程趕到上海,在龍華殯儀館,看了她最後一眼。他獻了一個大花圈,包了個一千塊的白包,這在那年已是很高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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