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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王暉淚光閃爍,語氣艱澀道,
“眼下的局面,只有一人可破,可您也知道,我們之間隔閡已深,她已數年不願見我,唯有請劉公公出面,去見見她,請她替四殿下週旋。”
劉承恩陷在圈椅裡,好半晌沒吭聲。
王暉便知已說動他,連忙作了幾個揖,悄聲退了出去。
.......
殿試在即,皇帝限謝堰兩日內破案,他連夜審問各位科考官,得到二十份證詞,無論是以胡勁風為首的主考官,抑或是許鶴儀與容語,誰也不承認洩題一事。
但他派去國子監提卷的人回來,查驗到孔豫的墨卷與硃卷確實存在問題,墨卷為考生本來的試卷,硃卷為謄錄官謄寫的試卷,考官憑硃卷審評高低。
草榜出來後,再行核對墨卷與硃卷的編號,確定貢士名錄。
編號根據天干地支與數字來編。
孔豫的墨卷與硃卷大有貓膩,墨卷和硃卷編號都是“乙拾貳”,可內容大相徑庭。
硃卷的內容條理清晰,墨卷卻是詞不達意,兩者差距甚大。
也就是說,有人故意編錯號,將成績記載了孔豫頭上。
那麼,硃卷“乙拾貳”的文章到底是誰寫的?
謝堰連夜派人去國子監尋找,幾十名文吏在浩浩卷軸中終於找到了硃卷“乙拾貳”的主人,乃吏部侍郎張翼和公子張紹的卷子。
而張紹的卷子也很奇怪,他的硃卷編號是“乙拾貳”,墨卷卻是“己拾貳”,“乙”與“己”,一筆書,確實容易出錯,依照科考規矩,編號不對者,棄用。
也就是說,謄錄官在謄錄時,把二人的硃卷編號對調了,而校對官只校對了編號,不曾校對內容,以至於把張公子的成績紀錄到了孔豫身上,這麼一來,原本屬於張紹的貢士名額,就這麼被孔豫給頂替了。
論理,定榜時,主考官與監察官該核對一遍硃卷和墨卷,可偏偏誰也沒發現問題,且在填榜上按下印鑑。
所有科考官員都涉嫌包庇孔豫。
次日清晨,證據遞到奉天殿,朝臣炸開了鍋。
翰林院與禮部幾位老臣,年紀均過半百,一輩子兢兢業業,高風亮節,誰也不承認徇私舞弊,有人拂袖撞柱,以死明志,有人痛哭流涕,當場暈倒。
皇帝被眾官鬧得腦仁疼。
最冤的莫過於兵部侍郎孔侑貞,
“我早知道家中兔崽子幾斤幾兩,從不曾打算他能科舉出仕,去歲除夕宴還曾跟陛下討恩典,能否給他補個蔭闕,眼下怎麼可能冒合族被砍的風險,收買考官給他徇私呢。”
“怎麼不可能?”五殿下一黨的一位官員,氣勢凌凌指責,
“孔大人,您與主考官胡勁風大人乃連襟,胡大人身為主考官,串通其他官員給你兒子徇私舞弊不是情理之中麼?再說了,誰不知道去年你們兵部年終考核的名錄被吏部侍郎張翼和給否決,你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一次正好霸佔了他兒子的名額,豈不狠狠出一口氣?”
孔侑貞聽了這話,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皇帝原以為事情到這裡已經明朗,甭管孔侑貞有沒有徇私,總之他兒子佔用了張翼和兒子名額是事實。
科考出現這麼大紕漏,一應官員誰也脫不了干係。
皇帝震怒,指著胡勁風等官員罵道,“虧得朕信任你們這批老夫子,將科考取士的重任交在你們肩上,不想爾等枉顧法度,徇私舞弊,來啊,將他們都拖出去,等候發落。”
“許鶴儀與容語,監察者犯法,罪加一等,先杖責二十板子,回頭再行定罪!”
彼時許鶴儀正跪在殿外,聽見這話,扭頭往殿前張望,
容語此前告訴他,讓他設法拖住局面,給她爭取時間尋找證據,眼瞅著要塵埃落定,許鶴儀心急如焚。
斑駁的白玉石階浩浩蕩蕩伸向宮門盡頭,空曠的丹樨上,哪有容語的身影。
殿內,內閣首輔許昱,與內閣次輔王暉,聯袂而出,撲跪在地道,
“陛下開恩,犬子做事一向古板苛刻,還請陛下宣他入殿問話,倘若他真知法犯法,臣第一個不饒他!”
“是啊,陛下....”王暉已急得老淚縱橫,磕頭如搗蒜,
“您可以不信別人,您得信胡大人哪,胡大人年過七十,人稱‘坦坦翁’,他老人家視名聲如命,此外,胡大人與周大人或許上了些年紀,眼神有誤,可許御史與容公公年輕有為,還請陛下將他們兩位宣進來,問問情形再說...”
皇帝年過五十,近些年迷信丹方秘藥,精力大不如前,本就被這樁事鬧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哪有功夫繼續審案,當即擺擺手道,
“謝堰,你再行審審他們二人,倘若無誤,該怎麼處置,你們三法司擬個章程來。”
謝堰躬身稱是。
王暉面如死灰,他悄悄往劉承恩的方向望去,卻見這位司禮監大璫神情平靜如水,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目視殿外,彷彿在等待什麼。
少頃,西側廊廡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宮人高聲稟報,
“皇后娘娘駕到!”
第7章
殿門被推開,一大片天光傾瀉而入。
皇后身著明黃燕服,拖著長長的迤地鳳翎裙緩緩邁入。
光影交錯,一時間瞧不清她的眉眼。
皇帝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不曾見她,
她攜光翩翩,周身渡了一層暈光般,彷彿從記憶深處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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