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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相持

自書影被帶走後,白鳳就見詹盛言獨坐在窗前,他一拳抵住口面,嘴唇挨著扳指上的那一圈黑璋,默默無聲。

他究竟被思緒帶去了哪裡,她從來也沒弄清楚過,她曾試著問過他,他只似是而非地一笑,拿一句《莊子》來搪塞她:“吾喪我。”[27]白鳳聽不太明白,她覺得那大概就是說靈魂出竅的意思吧,他的靈魂飛出了他身在的這一所溫柔鄉,遠遠地離開了她。但白鳳也早就習慣了詹盛言的另一面:喝過酒之後,他要麼是快樂的王子,要麼是盛怒的暴君,但總是精力充沛、妙語連珠,而一旦酒精的作用退去,他就一副鬱氣沉沉的模樣。方才要不是這一位祝家小姐,他絕不會多說一句話。他常常連續幾個時辰都沉寂得活像聾子和啞巴,白鳳能感到這“聾啞人”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極度的孤獨,她,還有她為他從世界各地蒐羅來的一屋子好酒都無法觸及和安撫;她只能夠聆聽他無邊無際的沉默,直到再一次聽見他閃亮的靈魂迴歸她身邊的天籟。

“什麼時候了?”他向她扭轉臉,陽光重重刷在他聳挺的鼻鋒與黑黑長長的睫毛上。

白鳳長吁了一口氣,“那邊來人催了兩次了,該走了。二爺,你換衣裳吧。”

他們要趕赴一場宴會,地點在揚州會館。雙馬大車載著二人來到會館外時,日頭已西沉,天際只餘下半邊淡淡的霞彩。

詹盛言先下車,白鳳跟在後頭,國公府的侍衛與懷雅堂的婢女們一起簇擁著兩人往裡走。路上行人見這一對男女樣貌非凡且排場浩大,都駐足圍觀。

白鳳正施施然走著,忽聽得有誰在旁邊大叫了一聲:“白鳳!”

她循聲望去,就見曚蒙的天色裡,一名大漢由兩位僕役間的空子直插而入,他手拎一隻木桶,又將那桶裡的東西對著她猛一潑。白鳳心知不妙,卻不及閃躲,只尖叫著將兩袖當頭一遮,她覺出身上捱了又溼又沉的一下,緊跟著一股惡臭就撲鼻而至,有個孃姨放聲大喊了起來:“天哪!鳳姑娘,這,這可怎麼辦……”

那漢子早已將空桶拋開,大笑大罵:“你個臭婊子,尉遲太監的騷母狗,你以為拿脂粉一蓋,就是個乾淨人了?呸!老子偏偏還你個真身!你個爛婊子,臭婊子!抖著一身的浪肉伺候太監,你個髒貨,他媽的比大糞還髒……”

事發太快,大家全傻了,唯有詹盛言霎時出聲怒喝道:“你們幾個,把他的嘴給我塞起來!”

侍衛們這才回過神來,擁上前摁倒那漢子,又扯了他的腰帶堵住嘴。

詹盛言回目向白鳳望去,她的身量比一般男子都還要高些,因而頭臉處並未被汙漬潑濺到,但穿的一條織金菊花通袖卻已被澆了個透,滿掛著淋漓糞水。看熱鬧的人們指點個沒完:“這就是那個白鳳?”“臭死個人了!”“本來就是個爛婊子,當然臭了。”“瞧她那屎蛋兒樣子,哈哈哈……”

白鳳雖老辣,可究竟也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女郎,且一貫風光,哪裡承受得起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潑糞羞辱?竟一動不動地木在那兒。

詹盛言當即把手掌舉起在半空中攏一攏,“你們都是吃乾飯的,還不聚過來?!”

他平日裡講話嗓音沉靜,這一聲卻直似獅子吼,竟將滿條街的喧囂都震得斷了一斷。十幾個侍衛忙快步趕來,個個身高膀闊,將詹盛言與白鳳圈在中央,裡外兩層一圍,怒目瞪視著四方雜人,揚聲驅趕。

詹盛言又在人牆之中叫道:“秀奴,衣箱!”

倌人出條子一向是有婢女攜帶衣箱的,裝滿不同款式的衣飾,好隨時更換。就聽秀奴“哎”了一聲,和一個小丫鬟抬著口小箱擠進來。

白鳳這才緩過一點勁兒來,通身亂顫地想脫去被稀糞潑髒的衣裳,十指卻抖得下不去手。詹盛言馬上撥開她的手,“別動,我來。”

他毫不猶豫地將兩手探入她穢臭不堪的前襟,迅速解開了衣帶,將整件長衣小心剝下,一面用衣上乾淨的地方抹拭著自己染了糞汁的手指,一面便向白鳳睇去。她臉孔低墜,是一捧將被碾落成泥的秋菊。

他把嘴唇往她眉心間輕輕一點,“跟了我這麼久,鮮花插在牛糞上,早該慣了,一點兒糞水也值得這樣?”

白鳳有些驚訝——她很少聽見他在清醒時和她說俏皮話。她凝目相望,他對著她一笑,款聲叮嚀:“鳳兒,你慢慢換衣裳,彆著急,外頭的事兒我來處理。秀奴,伺候你主子。”

說完,詹盛言便把手裡頭的髒衣裳一卷,走到鬧事的漢子跟前。漢子仰躺在地,雖被塞著嘴巴,嘴裡頭卻嗚嚕個不住。

漸沉的暮色中,詹盛言一看清他的臉,就一愣,“盧凌?是你?”他擺一擺下巴,示意侍衛們為那漢子鬆口。

盧凌口中的布條被抽出,四肢卻照樣叫幾個侍衛摁在那兒,他只好奮力地仰起腦袋,雙目爍動著,“少帥,您還認得我?”

詹盛言少年時隨同父親鎮守遼東,其父詹自雄官居遼東總兵,人稱“詹大帥”,因而他便是“少帥”;這一喚,幾乎喚回了他所有的舊時記憶,但詹盛言並不動聲色,只把腮角稍稍地一鼓,“當然認得。你是我在廣寧時的親兵,遼東大捷那一戰,你還為我擋過一刀。”

盧凌立便熱淚盈眶,粗嘎著嗓子道:“少帥既然還認得小人這個兵,就知道小人只有一片紅心熱血來對您!如今閹黨禍國,有能耐匡正朝綱的除了少帥您數不出第二個,您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光守著酒和女人過活。少帥,這白鳳就是狗太監尉遲度派在您身邊的狐媚子,專為了磨滅您的鬥志!您可別叫她的樣子給騙了,她外頭看著好,裡頭卻比糞坑還髒!少帥……”

詹盛言厲聲打斷他,“先帝冤殺我詹家滿門時,我就已經對這個朝廷心灰意冷。什麼狗屁朝綱?有醇酒有美婦,就是我姓詹的朝綱!”

“少帥,難不成您全忘了?是您教導我們,人固有一死,戰士就該死在戰場上!”

“戰場?哈!”詹盛言笑起來,“那些年少不知事的狂言快休提了,我只把青樓當我埋骨的青山,吾當終老是鄉[28]!”

而後他蹲下地,用只有盧凌一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盧凌,聽好了,有的人並不和你一樣是當兵的,但照舊是出生入死的‘戰士’。你聽得懂嗎?”

盧凌一愣之間,那件滿沾著糞尿的衣裳——被他自個兒潑汙的那件衣裳——已向口鼻處罩下來,立時便堵得他喘不上氣。詹盛言死死地摁定盧凌,冷眼看著他在手底下挺身掙扎,小半刻後才鬆開手間的衣裳,“現在你嚐到了,在血裡頭掙命容易,還是在糞坑裡。”

盧凌的一張臉已覆滿了糞渣,只一個勁兒地咳嗽著。

詹盛言丟開了衣裳,立身而起,“你走吧,這件事我不會追究,也會懇求尉遲千歲不要追究。欠你的一刀,今天就算還給你了。”

他走出沒兩步,後頭的盧凌緩過來一口氣,梗著脖子叫嚷了起來:“少帥!公爺!求您張開眼看看,白鳳就是個爛汙婊子,她他媽就是個婊子!您被迷暈了頭了——”

“住嘴!”詹盛言定住了身子,回過頭,“你給我記著,就算白鳳是婊子,她也是——我的婊子。你再敢冒犯她一句,”他鼻翼兩側的肌肉掣動著,極力壓制著怒意,“我怎樣活剝韃靼戰俘的頭皮,你親眼瞧見的。”

盧凌瞬時間啞口無言,詹盛言早已轉身走開。侍衛們為他讓開路,白鳳望著他披戴著落霞向自己走來;勇武高大的身軀被袍服上的神獸滿滿爬遍,看起來似一柄刻花的朴刀。

這令她記起,她白鳳是一名戰士,一名在糞穢中打仗的戰士,並且她總是贏。她挺直了腰肢,對迎面走來的詹盛言一笑,“走吧,上樓。”

這之前,早有耳報神把這一場風波報知樓上的東道主,該人是新晉的兵部尚書,姓徐,因其擅於逢迎拍馬、見縫就鑽,人送外號“徐鑽天”,就是日前闖入懷雅堂後院騷擾溫雪與涼春的那一位,而今天為他侑酒的倌人也正是涼春。涼春聞聽姐姐白鳳被潑糞,不由得大驚,徐鑽天卻只樂了兩聲,等迎入白鳳與詹盛言後,他一壁與詹盛言敘禮,一壁又寬慰了白鳳幾句,便令僕婦們伺候二

人盥洗更衣,再裝了兩筒煙送上來。

這一席連主帶客共有十多人,除主人徐鑽天外,其他人都是握有金書鐵券的世爵,而這班爵爺要麼就是效忠於尉遲度的當權派,要麼就如詹盛言一樣是不問世事的閒人,終年埋頭於賭酒馳馬、鬥雞走狗,但若非如此,年初那一場波及甚廣的“龍溯之變”早也把他們一網打盡了。這一場劇變與早幾年的乙酉國難幾乎使所有的親王、郡王,以及攥有實權的公侯統統喪命或被貶斥為民,列席的就已是朝中的頂尖顯貴,論身份沒有一個不高出徐鑽天許多,之所以全都一請就到,當然是因為徐鑽天正在尉遲度跟前當紅。這些人個頂個是家中世代富有、積蓄無數的主兒,趁著未開席,已有人在急不可耐地展示新近搜刮而來的古董珍玩,你方唱罷我登臺,就好似臨潼山斗寶一般,引得一屋子倌人們驚呼連聲。

說來也巧,今天出臺的倌人們竟是清一色新掛牌的嫩雛兒,一望而去皆是盈盈十五。白鳳見這些無論年齡還是眼界都與她相去甚遠的小姑娘,簡直像看著一窩子雛雞蠢然嘰喳,根本不屑於同她們交語,只和本班的妹妹涼春說了兩句話。涼春瞭解白鳳的性情,深知她碰見被潑糞這等事,一定不想多談,故此只很簡單地安慰了一句,又見白鳳並沒什麼談話的興頭,也就知趣地躲開一邊。白鳳趁便就獨坐一隅,只一個勁兒“噗嚕噗嚕”地抽水煙,好紓解胸中的鬱氣。

偏一個小倌人不識相,湊上前操著極為天真活潑的語調道:“鳳姐姐,你果然是咱們的老姐姐,為人真沉穩!才被糞潑了,也照樣應酬檯面。要我碰上這種事兒,早跑回去蒙進被子裡大哭了。妹妹太佩服姐姐了。”

白鳳見面前的小倌人是長圓面孔,生著一雙畫眉眼,名字好像叫月娘,或者是婉晴——她才聽了一耳朵,根本懶得記,不過不要緊,反正她眼下已在心裡頭給這女孩起了個更好記的新名字:小賤貨。

她不緊不慢抽了一口煙,把一縷煙氣全噴在“小賤貨”正臉上,“我被潑糞,因為我是最紅的,你只管放心吧,沒人會在你身上浪費一滴糞水的。”

那小倌人先從口中發出兩聲無言以對的“啊、啊”之音,又見機很快地一笑,放出平日裡哄男人的軟聲向白鳳撒嬌道:“姐姐,人家是好意關心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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