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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盛言拿酒壺一指白鳳道:“她不是人?我一人作兩份,一份叫鳳姑娘代碰。相好的,你也上桌吧。”

四人便一起在牌桌邊坐下,白鳳環視一圈道:“你們三位老爺對我一個,這是要唱《三堂會審》嗎?”

潘思存和白鳳也是老相識,即時玩笑道:“你不愛《三堂會審》,那一會兒我和張大人的條子來了,我們全叫人代碰,讓他一個——”他把詹盛言一點道,“和你們三位倌人同唱《三孃教子》。”

“去你的!”詹盛言大笑,“唱,爺也要唱《呂布戰三英》。”

“三位,”張之河將兩手往桌邊一拍,“咱們先扳莊,完了你們愛唱哪

段唱哪段。”

白鳳含笑道:“張大人已經手癢了,咱們也別光動口不動手了。”

大家一樂,便動手扳莊,隨即就轉座碰和。還沒等碰完兩圈,潘思存叫的條子就陸陸續續到了,但見這一個風姿綽約,那一個骨格輕盈;這一個似牡丹臨風,那一個如芙蓉出水……登時間房裡頭擠滿了紅顏翠袖,有唱小調的,有唱崑腔的,也有奏琴的,一陣喧繁後,就一起在潘思存周圍坐定,但六女的十二隻黑眼珠卻齊刷刷聚在詹盛言的身上,如被火盆攏在一處的塊塊碎炭,爍動著光芒、發散著綿綿熱力,偶爾爆出細碎的幾聲,是女人們沒來由的吃吃的笑。

“盛公爺,你下家要做四喜呢,小心些。”

“盛公爺,您看緊點兒,千萬別放筒子,放了筒子就被捉。”

“二爺,你可是等張了?你要的那張準在六爺手裡面。”

……

潘思存聽著倌人們的鶯聲燕語,一邊發下一張牌,一邊半氣半笑道:“噯,你們幾個是我叫的條子,倒全跑去貼別人,像話嗎?”

倌人中有一個穿著葡萄青繡花襖的,把一對恍似春星照彩的眼眸一睃道:“潘六爺,回回不都這樣嗎?你也早該慣了,怎的還拿出來唸叨?”

旁邊一個倌人頭梳歪抓髻,卻又在髻上戴一支銜珠正鳳,鳳嘴裡的垂珠簌簌顫動著,她咧開小嘴兒一笑,“六爺,我們也不是單衝著你老,但只盛公爺在,誰叫的條子,都算是公爺的條子。”

“可不呢?”接話的倌人樣貌平平,但卻勝在膚光耀人,簡直稱得上是冰雪為肌,瓊瑤作骨,更襯得一對眼珠又烏又亮,“潘六爺你向來和盛二爺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聽你叫條子,我就曉得多半二爺也在,這才巴巴跑來。我要進了屋見不著二爺,立馬就擰身轉局。”

這話又刻薄又俏皮,惹起了一陣笑聲。只因潘思存的性情素向是隨和一路,所以倌人都不懼怕他,他也從不以倌人的調笑為忤,反也跟著嘻嘻笑起來,高喊一聲:“來人,再拿一杯清水。”

“北風,”詹盛言扔下一張牌,瞟著潘思存笑道,“你又鬧哪一樣?”

潘思存也扔了一張風頭,等水送上來,他把那杯子朝身後的倌人們一搪,“喏,你們誰第一個?”

“第一個幹什麼?”那頭戴珠鳳的倌人奇怪道。

潘思存衝詹盛言揚揚眉,“第一個就著水,把他吞下肚去。你們一人分一片,誰也別搶。”

這一句掀起了鬨堂大笑,那膚色勝雪的倌人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直捧著腮頰道:“玩笑歸玩笑,這衚衕裡是個人都曉得,盛二爺乃鳳姐姐的‘禁臠’,我們再眼饞,也只可‘蜜糖抹在鼻尖上’。”

張之河好容易止住笑,捋了捋鬍鬚道:“這又怎麼解?”

那倌人飛眉一笑,“‘幹聞香,不到口’。”

張之河笑不可抑,搖著頭對白鳳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鳳姑娘,我們少帥這一張面孔、這一派丰儀實在是天生逸群,從小就招桃花,不瞞你說,連我當年招呼的那個林二寶也打過他主意。你做了他,準得成天提防著其他女人,累也不累?”

“軍門,我和您交了底牌吧,”白鳳摸了一張牌,瞄一眼又丟出去,“自打做了公爺的生意,我非但得時時提防著這些個小蹄子,連您二位這樣的大老爺們兒,我也一樣提防著。”

登時間各人絕倒,詹盛言自己也縱情大笑,白鳳轉目凝於他。即便經歷了人生所有的大起大落,被酒精和暴力晝夜摧殘,他的五官與輪廓依然保持著無懈可擊的利落精緻,每一根線條都富有生命,它們承繼了末代貴族的和靜憂鬱,亦勃勃吐露著刀頭上舔血的征戰生涯打磨而出的野性與陽剛。這個男人還在少年時就已是所向披靡的名將,白鳳對此從未感到過一絲一毫的驚訝——只要看一眼他的臉,任何人都會無條件投降;她也絲毫不奇怪女人們只要一靠近他,處子就變得放蕩,妓女則突然間羞澀,但那些女人所見的僅僅是他的臉、他高碩壯麗的身軀,如同闖入廟宇的盜賊只知緊盯佛像上的赤金塗層與累累鑲嵌的昂貴寶石,但詹盛言遠不止這些:他的雙足矗立在塵世之上,他的手連線著這一個世界與另一邊不可思議的力量,在他眼眸的俯視下,她從腳趾武裝到牙齒的濃妝與謊言全都會片片剝落,露出她全無粉飾的心,他是令她兩眼發燙、膝蓋發軟的信仰。白鳳不信神佛,但她認識一位極其虔誠的信徒,她曾無數次目睹那人在佛像前默禱,她猜不到那些禱告的內容,但要是她,她會說:“拿走我的一切好了,只要把他給我留下。”假使她只可在佛前許下一個心願,這就是她唯一的心願。不,連這樣的激烈決絕亦無法表達她對詹盛言的感情之萬一,每次她嘗試把這些滾湧在她心口的感情訴諸言語,最後都會變得荒謬又無力,如同拿黃金和寶石去捏造神祇的塑像。

好在白鳳從未寄望於神佛,她自己為自己而戰。她早已習慣了每一天都是一場戰爭的生活,而在她打過的所有戰爭中,最美妙、最殘酷的一場,被她命名為“他”:詹盛言是城池,她是與城池共存亡的守將;詹盛言是佛陀,她是山門外護法的金剛。她首戴金輪,口吐青雲,有三頭八臂,兩臂永遠地虔敬合十,另外六條手臂則隨時緊握六般兵器,惡眼見四方。眼前這一窩鶯鶯燕燕——白鳳含一點輕蔑的微笑掃視著她們,她們不過是遠遠望見她的青面獠牙就會被嚇退的小鬼,但她絕不會因此就掉以輕心,既然這世上還存在著另一種女人,這種女人個頂個兒是法力高強的邪魔,有的甚至是和她勢均力敵的另一位“金剛”——

白鳳的目光一定,望住了門外湘簾半啟處的一抹倩影。

坐在她側首的張之河正在滔滔不絕:“還真叫鳳姑娘說中了!那一年少帥才十四吧,有天在營房洗澡,竟有一個材官在外偷看,被大帥抓了個正著——”說到這兒,他猛地“喲呵”了一聲,掉過頭去。

原來是外場揚聲高報:“張大人的條子到了!”

這就見在一群孃姨丫鬟的簇擁之中,一位二九佳人蓮步輕移,纖腰曼款,仿如荷葉隨風一般,攜一股清香到了近前,微一屈膝道:“這位便是張大人吧,這廂給您道福了。”

幾句話帶著些吳儂軟語之音,嗓子也不知是天生還是後天做作,總之軟糯似還在吃乳的幼女一般,直令潘思存做了個打哆嗦的怪相,“校書[57]這幾步路走得不輸漢家飛燕,賽過洛神凌波,再一開口,由不得人意蕩神飛。”

在其餘倌人交織錯雜的目光之中,那女子只管低鬟顧影,婉媚一笑,“六爺又拿人開心。”

潘思存將手中的一張牙牌往桌面輕擊一下,“紅上胭脂之頰,兩涴桃花;春橫卻月之眉,羞顰楊柳。張軍門,你的豔福到了。”

張之河早把那女子上下打量著道:“這便是蔣詩詩姑娘?勿要多禮,請坐。”

後頭的倌人們發出一陣輕笑,那女子也含笑道:“詩詩上別處出條子去了,我是她姐姐,大人若不棄,就由我代局吧,叫我文淑就是。”

蔣文淑寬去外褂,在椅上落座。她裡頭穿著蜜合色貂鼠襖、藕色緞子裙,配著嬌粉妝花比甲,頭上疏疏綴幾點珠翠,梳一個斜落落的墮馬髻,一張扁圓蘇州樣臉,臉上的眉眼口生得皆不算驚豔,但卻處處工整,配合在一起竟是無法行諸筆墨的柔和舒服,滿蘊著詩情畫意,除了唇上點一抹石榴嬌,並不飾一點兒鉛粉,裸露著秋月無塵一般的肌膚,更襯得意態悠遠,一身林下風姿,不同俗豔。

白鳳從旁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忽而笑道:“這可新奇了,姐姐從南京來開碼頭,還不到一年就滅掉多少老資格,擠進了‘金剛’隊伍,簡直紅得要冒煙,自己的局還跑不過來,竟有空替別人代局?”

文淑自己將豆蔻盒子擺在了張之河手邊,卻將一縷眼風往詹盛言那頭飄了一飄,“不瞞姐姐說,還在南邊做生意的辰光,妹妹就已聽聞盛公爺當年救國救民的壯勇事蹟,上回有幸在唐閣老府上一睹真容,卻可惜匆忙一晤,也沒機會一表仰慕之情,因之我才一瞧局票上是盛公爺的手跡,就叫他們把其他局全推了。盛公爺是一等一的英雄,所交之人自然也都是英雄。潘六爺不必說,一手千古不磨的大文章,是筆墨堆裡頭一位真才子。張軍門出將入相,武能定邊護國,文能封疆開府。三位這一場群英會,我若錯過了,豈不白負了這些年的歌舞場?”

這一番話把主與客都捧到了,詹盛言不能不表示領情,他點點頭一笑,“承情不盡。不過我可不是什麼英雄,這人就更談不上了。”他笑著指一指潘思存,又併攏手指轉向張之河道,“唯有張軍門是實打實的大英雄。文淑姑娘,你們二位金風玉露,遣此良辰吧。”

“蒙諸位照顧,”文淑斜倚過香肩,轉眸顧盼道,“姐妹們才可都唱過了?”

潘思存叫的幾位倌人出聲相答,都說是唱過了,文淑便含聲淺笑,“那我也就獻醜了。”

一個頭上圍著昭君套的倌人與身旁各人遞一圈眼神,半笑不笑道:“我早聽說文淑姐姐的一套崑腔、一手琵琶就連大戲班的紅角兒也趕不上,可碰見過幾回,就客人邀之再三,也未曾見姐姐輕易張口,如何這一次居然肯主動獻唱?”

文淑從丫鬟手中接過琵琶,垂首弄弦,“席上若無知音,又何必唱呢?”

那倌人轉了轉眼珠笑道:“這麼說,姐姐今兒是遇著知音了?”

伴著一串自指尖淌出的流音,文淑低詠道:“‘知音見說無雙。解移宮換羽,未怕周郎。’[58]”

張之河聽到這一句,神情頗見訝異,搖首喟嘆:“這年頭竟還找得出通文墨的倌人,文淑姑娘真可謂是色藝兼全了。”

潘思存也偏過頭髮笑,“軍門有所不知,文淑姑娘原是秦淮河上的頭等紅人,聲律精絕一時,但不知這座中哪一位是她的顧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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