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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不絕的雪天,使北境的冬天變得溼潤。夜裡,郡主正安眠,小盞支了熱水薰籠薰衣裳,蓮蕊香柔潤而不焦躁,拂拂有清氣。

小扇端了運城的桔子、山楂來烤,兩個小娘子坐在薰籠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你的腳如何了?一時我守著,你睡就是。”小盞關切小扇受傷的腳,“明日回了雲中,總能閒上幾日。”

小扇的傷勢並不算重,她記掛著郡主白日裡掙破的傷口,往榻上看了一眼,郡主正睡的酣甜,垂下的黑睫像蝴蝶的翅,安靜地蓋在雪膚香肌上。

“郡主這兩日昏睡著,用不上咱們伺候,我倒是不少補眠。”安靜的雪夜令人心緒安寧,小扇小聲說起了閒事,“回了雲中,就能閒下來嗎?我總覺得,王妃娘子要為郡主相看郡馬了。你還記得臨行頭一日,王妃娘子還在問郡主,想要個什麼樣的夫君。”

小盞自然記得,想到郡主所說的蜜罐子一樣甜的郡馬,不免莞爾一笑。

“還記得咱們小的時候去玉虛宮,求籤卜卦的道人說郡主以後要做皇后,王妃娘子還當場翻了臉,要他重卜——算起來也不過十多年,如今竟真的到了要嫁的時候。”

“那道士很會討巧,雲中是皇后之鄉,他這麼說也不稀奇,能賺一個是一個。不過我想著招婿也行啊,瀚海雲家養了十三個兒子,讓雲家的崗崗上門——。”

說起除夕那夜壓祟的雲跡星,小扇小盞都很鐘意,倘或當真要擇婿,還是他最最合適。

“……郡主打著燈籠走在他身邊,正好到他的肩膀,郡主圓圓的,雲跡星瘦瘦的,再是合襯不過。郡主說話的時候,他就認真聽,蛐蛐兒攔路叫,他還指給郡主瞧——”

“我哪裡圓了?”小郡主的聲音忽然幽幽地響起來了,帶著小小的怨氣,把小扇小盞嚇了一小跳。

“您又醒啦?可別再把金鐲子掉下去。”小扇打趣著,走過去扶郡主倚靠在枕上,又剝了瓣桔子給她,說道,“奴婢們閒談,您可不許偷聽。做夢了嗎?”

姜芙圓就下意識地攥緊了手心。

做夢了。

又夢見那條紫色的龍,在湖淵裡等著她。

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像在伺機而動。

好在她還沒向下墜落,在懸崖絕壁的邊上,忽然聽到了小扇小盞說話的聲音。

好在醒來了。

她覺得很不高興,再加上起床氣,令她悶悶不樂。

小扇過來為她檢查傷口,這回包紮的很好,繃帶潔白如初,瞧不見鮮紅的血跡。

姜芙圓把手心的橘子遞給小扇,悵然若失地抬手,揭開窗紙一角,看了一會兒茫茫的雪夜。

“……那枝黃梅被雪壓彎了,若是明早啟程前斷了,我就把它折下來,帶回雲中。”

小盞和小扇都湊過來看,茫茫的大雪中,那枝早開的黃梅頂了一頭雪,墜成了彎彎的形狀。

“好,帶它回雲中。”

到了第二日曉起,天剛矇矇亮,雪停了,關樓下吵吵嚷嚷的,往樓下一看,二哥哥備好了新的馬車,正同關樓的守將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

小郡主精神氣很好,起床梳洗後,就同小盞牽著手下樓,往黃梅樹那裡一看,那一枝早發的黃梅果真被壓斷了,正垂墜著。

姜芙圓一伸手,就將黃梅枝拽了下來,可惜用勁太猛,牽動了傷口,不由地哎喲一聲。

姜持鈞看到了,一個箭步衝過來,奪過妹妹手裡的黃梅枝,板著臉訓斥她。

“你是什麼全乎人嗎?這麼大動作,也不怕又疼哭。”

他拿黃梅枝敲敲妹妹的腦袋,敲下來一頭雪,妹妹的眼睛嘴角一下就向下耷拉,眼看著就要放聲大哭,姜持鈞嚇得一手捂住了妹妹的嘴,半蹲了身子求饒。

“錯了錯了,二哥錯了。你別哭。”

小盞小扇就去拂郡主頭臉上的雪,姜芙圓嘴巴被捂住,氣的一抬腳,使勁踢在了二哥哥的小腿骨上,姜持鈞吃痛,抱著腿原地跳腳,嗷嗷亂叫。

姜芙圓得了勝,氣呼呼地走到馬車前,想了想又覺得不解氣,又回過身,趁著二哥哥還沒緩過來神,又狠狠踢了一腳,方才了結此事。

新的馬車車身闊氣,用料紮實,連駕車的馬兒都是體格健壯的盜驪黑馬。

可惜還是沒有她以前的馬車漂亮,她是常常出遠門餓的邊塞女兒,馬車裡的鋪蓋都暄軟舒服,連車前照路的小燈、窗帳的顏色紋理,都是她精挑細選的。

不過,出門在外,回家才是正事,也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了。

小郡主興致勃勃地為黃梅枝拂雪,接著巡視了馬車車身一週,最終揚手,將黃梅插在了車窗上,從馬車車頭看過去,像是長出了一隻熱情招搖的小手。

姜持鈞走過來欣賞,不由地說起雲跡星來,“……這黃梅,看上去倒有點像瀚海的黃花。他們雲家的老巢,就在瀚海的黃花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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