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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驚雷炸響聲之後,一直坐在桌邊像是陷入了沉思的木蘭緩緩抬起頭來,略有些淡漠的雙眼似乎突然在這一刻迸發出了璀璨如星辰的光芒。

秦軻只覺得耳畔風聲呼嘯如龍吼,頃刻間,那道黑色雷光就命中了半空中的刺客,就連哀嚎聲都來不及發出,巨大的力量將他帶得向斜上飛而去,身上的宦官長袍發出絕望的撕裂聲。

而後是“咚”地一聲巨響。

小國主的王座頭頂高處本有掛著一副從當年吳國的匾額,傳到今日,已經歷經百年。

而此刻的匾額之上,刺客全身狼狽不堪,一杆上著黑色漆的木杆長槍從他的胸口貫穿而入,槍頭深深地紮在那數人之寬,半人厚的匾額上,殘留的力量讓槍尾仍兀自顫抖不休。

鮮血順著槍桿緩緩流淌最終滴落在小國主所坐的王座之上,刺客張開嘴,只感覺胸口劇烈的疼痛,他發出“嗬……嗬……”的聲音,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長吐氣息,就此死去。

一時間,大殿陷入了絕對的安靜,只剩下那鮮血滴落的聲音仍然在眾人耳畔持續不休。

小國主終於反應過來,驚叫了一聲,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卻因為慌不擇路而踩空了臺階,咚咚咚地滾了下去。老宦官平日裡的寧靜祥和終於破功,有些慌里慌張地攙扶著小國主起身。

秦軻終於緩和過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這樣被釘死,只覺得背心一寒,胸口隱隱作痛,道:“我的媽誒……”

而他身旁的阿布面色慘白,看著長槍,似乎發現了有什麼不對。

這……好像是剛剛他跟蘇定方演武時的長槍?看著那黑漆的槍桿,那上面還殘留著蘇定方戰刀砍出的痕跡,他終於回憶起來,自然是不可能錯了。

而劉德和木蘭兩人同時看向殿外,整個大殿之內,他們是最先感應到那杆黑色長槍的人,大殿之外,正有一個身影背對著夕陽的餘暉,大步地進殿而來。

儘管陰影讓他的面目不甚清晰,但兩人都猜到了他的身份。

“是長恭大哥!”

阿布有些雀躍,但在這樣的場合又不敢高聲喊叫,所以他又把這聲喊叫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裡,所以發出來的聲音就好像是一隻野貓在咕嚕咕嚕地叫著。

秦軻也看出了來人正是高長恭,心裡一鬆,軟軟地躺倒在地上,乾脆也就不起來了。

“臣,高長恭,護駕來遲。讓刺客驚擾了國主,請國主恕罪。”高長恭低頭拱手,他今日進宮,並未攜帶隨身兵器,而他方才也並不在大殿之內,離殿內仍然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事情緊急,他眼見大殿外剛剛用來演武的長槍,便順手抽了一杆,才有了剛剛那振臂一投劃出的一道驚雷……

看著那被釘死在匾額上已經沒有氣息的刺客,他猛一抬手,殿外一路奔襲而來的禁軍呼啦啦地湧了進來。

“封鎖大殿,任何人,一律不許外出。”高長恭冷靜道,他看了看諸葛宛陵,確認他安然無恙,心下鬆了口氣。

小國主頭頂的冕旒已經散落一地,額頭更因為磕碰而出現了幾分淤青,但他卻拍開了老宦官緊張為他整理的手,急急忙忙地看向一個方向。

諸葛宛陵已經站了起來,儘管剛剛刺客的匕首讓他臉色有些蒼白,但他身上終究沒有留下什麼傷痕,他鬆了口氣,走了過去,主動攙扶諸葛宛陵的手臂,道:“相父,你還好吧?”

諸葛宛陵搖搖頭,蹲下為小國主整理著衣服與冕旒,又用衣袖擦乾淨他的臉頰,道:“臣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倒是國主千金之軀,要注意保重。”

小國主感覺著諸葛宛陵的衣袖,心裡暖洋洋的,但聽見他這麼一說,臉上頓時紅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剛剛慌亂的樣子已經落入諸葛宛陵眼中。一國之主在眾人面前從臺階上滾落,成何體統?這要是傳了出去,只怕得有無數人嗤笑了。

不過他現在也不怎麼在乎,稚嫩的臉上露出了純真的笑顏,喃喃道:“相父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大殿的雙環銅甲門在一片鎧甲的碰撞之聲中緩緩關閉,黑暗逐漸籠罩了四周,只剩下了殿內的火燭之光仍然閃耀。

這場刺殺對大殿內眾人的震撼都不小,尤其是高長恭擲出長槍,把刺客釘死在大殿匾額之上,更嚇得許多沒見過戰場酷烈的官員雙腿發軟。

甚至還有少數人感覺到自己的兩腿之間似乎有一股溫熱,只能是扭扭捏捏地夾緊雙腿,儘量讓自己不要表現出異狀。

高長恭環顧四周,朱然已經去調撥那三千禁軍拱衛王宮,而他帶來的數十精銳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即使在場仍然藏著一位高手,相信也沒人能從他的手下討得了好。

劉德看著高長恭,拱手笑道:“高大將軍。”

高長恭同樣是一禮,道:“劉……軍師,多謝軍師出手相助……”

他是在以劉德在滄海的官職軍師祭酒做稱呼,儘管軍師祭酒這個官職在荊吳並不存在,但在滄海,軍師祭酒可以說是曹孟手下的首席謀士,足見曹孟對劉德的看重。

“我什麼也沒做。”劉德笑道,“都是大將軍神威,荊吳戰神之名,百聞不如一見。”

“過獎。”高長恭淡淡地回答,而後看了木蘭一眼,目光之中隱約有幾分欣喜。

幾個人相互招呼,但殿內的亂局仍然未解。

刺客雖已伏誅,但禁軍封鎖大殿這種事情在荊吳建國以來可畏是頭一遭,那位刺客的鮮血仍然還在流淌,王座上凝聚著一灘血池,禁軍們神情肅穆,一身黑色盔甲與他們手中雖未出鞘卻已經殺氣蒸騰的鐵劍,讓許多官員十分不安。

“大將軍,刺客既已伏誅,又為何要關閉大殿?國主既然安全,禁軍雖然拱衛王城,可畢竟肅殺氣息太重,恐怕沖淡了這大殿的祥和吧?”

高長恭轉過頭去,自然認的出說話的是那那位國主的舅舅,想到他今年在大河下游做的腌臢事兒,他眼裡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厭惡,而後則是玩味。

雖然他和諸葛宛陵已經定下處理此人的方略,但畢竟時間尚短,還沒來得及實施。結果這才第二天,宮內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刺客跟他有關嗎?會是他指派的人嗎?

畢竟,毀堤淹田這事情已經捅到了諸葛宛陵這兒,國法不容情,先不說他那個國主親舅舅的身份能否當他的護身符,就算諸葛宛陵真的大發慈悲饒他一命,還不得讓他脫層皮?

而此人打著“荊吳宗室”的旗號,在這些年大肆斂財,更享受著尊貴身份帶來的雍容,只怕他是寧死也不肯退讓的。只是想了一會兒,他又搖了搖頭,這位國主的舅舅雖然身份特殊,但說到底……只不過是個跳樑小醜,這兩個刺客的修為哪怕在任何一個士族都可以成為座上賓,怎會為這樣的沒有自知之明的小人效死?

但當他把目光放到那幾位真正懂得明哲保身,藏在官員中沉默不語的幾人,他的心情也沉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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