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郁郁葱葱,皇家狩猎的热闹喧嚣已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猎场斑驳的痕迹和堆积如山的猎物尸体散出淡淡的血腥气。
按西晋朝的祖宗法度,夏苗行猎之后,必得上禀天听下告地只,由宗室亲贵主持盛大祭典,以谢天地神恩,更祈当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往年这祭天大典的主持之位,皆由四皇子辛夷子固代行。
因太子辛夷道一多病孱弱,数年来一直被御医摁在离此不远的太白山别宫静养,等闲不得出。
然而今年的局面,却格外微妙。
四皇子辛夷子固,骊山围猎刚开了个头,便因右眼中了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重伤,被大批御医和甲士连夜护送,提前抬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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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箭的来历……
深宫内外讳莫如深,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刚从前线凯旋的二皇子辛夷巍。
辛夷巍此番归来,携破敌大功,气焰炽盛,身边围满了趋炎附势之徒,其中以定威侯府戚家最为活跃。
天子未行,群臣已齐聚在骊山行宫正殿外宽阔的广场之上,静候宣召。
晨曦微凉,尚带着夜露的清寒,却压不住空气里那无形的燥热与紧绷感。
两方人马隐隐对峙。
一方以定威侯戚蒙为,簇拥着二皇子辛夷巍,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时机在我”的隐隐兴奋;另一方则以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文博老大人为核心,多是些清流文臣或与四皇子有旧的勋贵,气氛凝重,忧色难掩。
沉重的宫门在悠长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传出宣召之声。
群臣鱼贯而入,肃立于丹墀之下。
金銮宝座上,老皇帝的面容在熏香氤氲中有些模糊,唯见眼下一片疲惫的青痕与微皱的眉头,显是被近来层出不穷的糟心事耗尽了心神。
礼部尚书照旧上前,恭谨奏请今次夏苗祭天大典的主持人选。
这本是应有之意,按常理循旧例,报上太子名讳请天子确认便是。
然而,还未等老皇帝开口——
定威侯戚蒙一步踏出,抱拳行礼,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陛下!臣有奏!”
他声如洪钟,开门见山,“夏苗大祭,敬告天地,乃关乎社稷农桑之重典!往年皆由四殿下代劳,实因太子殿下久居别宫养疴之故。然今岁四殿下不幸受创,重伤在身,实难再担此重任。幸得天佑我西晋,二殿下辛夷巍,刚率我王师荡平北疆胡虏,立下赫赫战功,凯旋而归。
二殿下英姿勃,龙精虎猛,正当盛年!更兼识礼明仪,文武兼资!臣斗胆恳请陛下,擢升二殿下,代为执掌此次祭天之礼。定能使祭礼圆满,昭显我皇家威仪,并承天恩佑我西晋丰年!”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句句踩着理字,只提四皇子伤重不能行,绝口不提本该主持的正主太子辛夷道一。
其拥立二皇子上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戚蒙身后的一干二皇子党羽立刻齐声附议:
“定威侯所言极是。二殿下功在社稷,理当重任!”
“二殿下天人之姿,代为主持大典,必是万民之福!”
一时间,殿内几乎只剩下拥戴二皇子辛夷巍的声浪。
“陛下!”一声沉稳的朗喝陡然截断了这喧嚣。
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文博老大人须皆白,身形略显佝偻,此刻却硬是挺直了脊背上前一步,目光如电般扫过戚蒙等人,最终落于御座,深深一揖:“老臣亦有奏!”
“二殿下平定北患,功勋卓着,此诚可喜可贺。其龙章凤姿,老臣亦深表赞佩。”
他微微一顿,话锋却突转,“然,国之祭祀大典,自有其千古成宪与纲常根本。岂可随意更易主持之人选,轻忽旧例法度?”
杨文博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精光内敛,看似平和地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辛夷巍:“况且……老臣闻听二殿下此次归途险峻,风波未靖。而四殿下于骊山围猎场上,猝遭冷箭偷袭,伤及目眦要害,此险此祸,惊动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