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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鈺繞了個大圈,就是想引誘皇帝來說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雖然皇帝壓根不知道這倆詞,但卻在劉鈺的引誘下,用這種比喻的方式,承認了生產力的進步意義重大。
並且,皇帝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反駁劉鈺的內在邏輯,恰恰是承認了生產力的重要性。
因為生產力水平很重要,所以劉鈺的說法才不對,因為劉鈺的辦法只是改變了一下組織模式,調整了一下生產關係,並不能引起質的飛躍,產生“我牛耕鐵作、彼刀耕火種”的效果。
劉鈺等的就是這個坑。
皇帝說完劉鈺比喻不恰之後,又道“愛卿說的道理,肯定是沒錯的。道理沒錯,但愛卿卻錯用了道理。”
“確實,有諸多好處,朕也考慮過其中利弊。”
“也確實,如愛卿所言,茂隆銀礦若能歸附,本朝既得一大銀礦,又因漢人廣居,必可實控。”
“但,四川非比雲南邊境。”
“朝廷之策略,是化苗。”
“化,就要有目的,才知道該怎麼化。換言之,要化成什麼樣?”
“自是化成正統百姓。”
“什麼叫正統百姓?”
“墾殖、耕種、自耕、租佃、男耕女織、讀書科舉,此為化之目的。”
“而開礦、做工、結夥、鬥毆、愛卿既喜中國之概念,愛卿以為,那些挖礦的礦工,和那些讀書耕作女織的農夫,哪個更中國?”
“所以,不往更中國的地方化,竟要化不那麼中國的嗎?”
對此,劉鈺心裡只是暗笑。
就像北邊的那個羅剎國,最羅剎的,是羅剎的農奴;最不羅剎的,是彼得堡的法語貴族、工人、工廠主、銀行商。這兩個羅剎之爭,一直到很久之後,都有大把的人尋找那個真正的羅剎,比如索爾仁尼琴。
皇帝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就這時候來說,男耕女織的百姓,和開口就是利錢閉口就是投機的松江府新興階層,哪個更中國?
從穩定的角度,確實說的通。
但,劉鈺之前的奏疏,顯然說的不是整個四川,而是特指一小片地方,甚至都不包括成都。
皇帝既這樣反對,劉鈺忙道“臣請陛下恕罪,臣上次的奏疏,言語不清。臣所說的幾處,非是全蜀,而是單單一個敘州府。自古漢地,漢之犍為郡。”
“此地有自貢之井,臣審梟私得知,此地私鹽最盛。且在用井氣煮鹽之前,皆用附近榮州煤炭。產煤頗多,產鹽也多。”
“陛下再三言不準此事,臣違命諫言,正為此事。”
“臣所謂之放開,也不是說朝廷不管,而是效松江府故事,官督商辦,放如松江府那般即可,非是要不管不問任豪商自開礦。”
“鹽政改革之事,臣以為,朝中之議,皆為一時之利,且難顧及遠處。”
“是以,臣之意,是要行兩件事,方可解決鹽政難題。”
“其一官運、商銷。”
“其二兩湖入川、閩鹽入江西、淮南借淮河水利而轉農墾灘、淮北日熱潮小鼓勵入股做大。”
“其中,淮南、淮北、閩鹽入江西,都好解決,其勢已成。”
“唯獨川鹽,尚未解決。”
“川南之鹽,控扼黔、滇,又可沿大江而至夔州、漢口,若以官運、商銷之法……則一可方便查稅緝私;二也可防止出現改革之後,小商無力運遠、大商多爭近利之弊。”
“若淮鹽退楚,川鹽必要在兩三年內做到可以供應缺口,如此,勢必要朝廷放寬政策,鼓勵敘州府開礦之風。”
“再者,官督商辦,效松江府故事,亦可採用科學院之新技術、聯絡西京大商之資本,此方為臣所謂‘我牛耕鐵作、彼刀耕火種’之別。”
“臣之意,還是請陛下選一眾熟悉松江府商賈工商事的人,任敘州府,如此方可開川南工商之生機。”
“臣斗膽舉幾人,可保三年之內,川鹽之利,不下淮南!”
“商賈,僱工,亦非難管,只是朝中科舉出身之人,只會管男耕女織,沒學過怎麼管商賈、僱工、工廠主、股東。只要會管,並無亂子。”
“川南若興,則滇、黔無亂矣。”
“川鹽若興,則礦、水運皆興,可納蜀中百年修養之生民。”
“川煤若興,則可從其法而治、採西山礦,如此京城百萬百姓再無缺薪之憂。”
“新法新政,不可試行於京城,恐有亂,何不試行與川南?”
“臣便觀天下郡縣,能使本朝‘我牛耕鐵作彼刀耕火種’之地,此時非在松江,而在川南。值此鹽改之際,臣請試行,以觀後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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