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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塔呼叫曆書。你完了,兄弟。你見鬼去吧。德爾塔不幹了,裝置已經破壞。

突然陽光離去,他的四周佈滿黑暗。教堂的高聳入雲的尖頂不存在了,只有發出彩虹色的雲彩下不規則地搖曳的一個個黑影。一切都在晃動,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動。他也不得不隨著晃動,保持靜止意味著死亡。移動!看在上帝的份上,移動!

(把他們抓出來。一個接一個,爬得近一些,剋制恐懼——巨大的恐懼——減少人數。這是這件事的關鍵。減少人數,和尚講得很清楚了。匕首、電線、膝蓋、大拇指,你知道破壞的程度,死亡的程度。

死亡對電腦說來是個統計資料,對你說來是生存。

“和尚。”

“和尚?”)

陽光又出現了,使他好一陣眼花,他雙腳踏在人行道上,目光卻盯在一百英尺外的灰色雪鐵龍上。但很難看清,為什麼會這麼難看清?煙、霧……現在不是黑暗了,而是穿不透的迷霧。他感到熱。不,他感到冷。冷!他猛地抬起頭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在幹什麼。他的臉一直緊靠在玻璃窗上。他撥出的氣已把窗玻璃變得模糊了。

“我要到外面去幾分鐘,”伯恩說,“你留在這兒。”

“一整天,如果你希望的話,先生。”

賈森翻起大衣領,把帽子往前推了推,然後戴上玳瑁邊眼鏡。他和一對夫婦並排朝著人行道上一片賣聖像等紀念品的攤子走去,然後突然離開他倆站到櫃檯前一位母親和孩子的背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雪鐵龍車子。應召去蒙索公園的那輛計程車已不在了,被威利爾夫人打發走了。伯恩認為她作這個決定未免奇怪,計程車不是那麼好找的。

三分鐘之後理由非常清楚了……而且令人不安。威利爾的妻子大步走出教堂來,步子很快,她那高高的、塑像般的身材吸引了散步者羨慕的眼光。她朝著雪鐵龍直接走去,對坐在前排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開啟後車門。

錢袋,一隻白色的錢袋!威利爾夫人手裡拿著在幾分鐘前還緊緊捏在雅格琳·拉維爾手裡的錢袋。她鑽進雪鐵龍車的後座把門拉上,轎車的馬達響起來,加大了油門,預示著快速和突然的離去。隨著汽車開動,汽車上閃亮的金屬桿天線越縮越短,最後縮回到天線裡去了。

拉維爾在哪裡?為什麼她把自己的錢袋交給威利爾的妻子?伯恩開始移動,然而又停了下來。本能使他警覺起來。是個圈套嗎?假如拉維爾被人跟蹤,那些跟蹤她的人也可能被人跟蹤——但不是他。

他看了看街道兩頭,仔細觀察人行道上的行人,然後細看每輛汽車、每個司機和每個乘客,留心尋找一張與周圍不合拍的臉孔,正如威利爾說的在雪鐵龍車裡的兩個男人在蒙索公園顯得不合拍一樣。

行走的人群中沒有人停步,沒有遊移回顧的眼睛,也沒有人把手藏在特大的口袋裡,他過於謹慎了。塞納河畔納伊不是為他設下的圈套,他離開櫃檯朝教堂走去。

他停了步,雙腳釘在人行道,一個教士正從教堂裡走出來。一個身著黑套裝、折漿領頭上的帽子遮住了一部分臉的教士,他以前見過他。不久以前,不是在遺忘的過去,而是最近,沒多久,幾星期、幾天……甚至幾小時。是在哪裡?哪裡?他認識他,使他感到熟悉的是那步伐、昂著的頭以及在寬肩膀上晃動的頭——他是一個帶槍的男人,在哪裡見過。

蘇黎世?卡里隆湖飯店?兩個男人穿過人群走在一起,為死亡做掮客。一個戴金絲邊眼鏡,不是他,那人死掉了,是在卡里隆湖的另一個人嗎?還是在貴山碼頭?那個喘著粗氣、瞪著大眼睛強姦女人的畜生。是他嗎?或是另外一個,那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在庫安旅館走廊裡?所有的電燈都熄滅了,只有從樓梯上射出的光線照亮著陷阱。一個顛倒的陷阱,那人摸黑向著他以為是人的形狀開了槍。是那個人嗎?

伯恩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以前見過這個教士,但當時不是教士,是個帶槍的人。※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穿著黑色法衣的刺客走到了石子小道的盡頭,繞著水泥聖者像的底座往右拐,面孔在陽光裡露了一露。賈森驚呆了:面板,刺客的面板是暗色的,不是被太陽曬黑的,而是天生的,拉丁人的面板,由於祖先在地中海或者地中海附近居住了幾代而顏色變得淡了些的面板。他們的祖先跨越陸地……橫過海洋進行遷移。

伯恩相信自己的判斷而震驚地站著一動也不動:他看見的是伊里奇·蘭米雷士·桑切斯。

(抓住卡洛斯,把卡洛斯誘入圈套。該隱代表查理,德爾塔代表該隱。)

賈森拉開外衣前襟,右手緊握著腰帶上的手槍柄。他拔腳在人行道上跑起來,撞開了一些街頭的人,用肩膀把人行道上一個賣東西的商販頂到旁邊去,竄過一個正在鐵絲垃圾筐裡刨挖廢品的乞丐——乞丐!這個乞丐的手迅速伸進口袋,伯恩猛一轉身,剛好看到一支自動手槍槍管從磨舊的外套口袋裡伸出來,太陽光在金屬上跳躍,這乞丐有支槍!他的枯瘦的手舉起槍,武器和目光都是那麼穩定。賈森衝進馬路,歪身躲到一輛小汽車背後。只聽得頭頂上和身旁密集的子彈尖嘯著尋找令人厭惡的歸宿。從人行道那些看不到的人群中傳來驚恐的尖叫聲。伯恩矮下身子躲避在兩輛汽車之間,然後飛奔著從來往車輛縫裡到了馬路對面,乞丐逃了——一個老人帶著堅定的目光衝進人群消失了。

(抓住卡洛斯。把卡洛斯誘入圈套。該隱是……)

賈森又轉過身,猛衝向前,把攔路的一切都推開,朝著刺客的方向奔去。他停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胸中充滿困惑和怨恨,太陽穴又開始陣陣疼痛。他在哪兒?卡洛斯在哪兒!他看見他了:刺客已爬進一輛大型黑色轎車的方向盤後面。伯恩又回頭跑進來往車輛的空隙中間,一邊猛地朝著刺客跑去,一邊拍打著過往汽車的前罩和車尾的行李箱蓋。突然他被兩輛撞在一起的汽車給擋住了。他把手向閃亮的鉻格欄上一撐,側身躍過完好無損的保險槓。他又停住腳步,他所看到的東西灼痛著他的雙眼,心裡明白再追下去已毫無意義。他來得太晚了,大型黑色轎車已在來往車輛中找到一個缺口,伊里奇·蘭米雷士·桑切斯驅車疾駛而去。

賈森穿過馬路到了遠處的人行道上,這時警笛的尖鳴聲已使人到處回頭張望。行人中有被子彈擦傷的、有中彈受傷的和被子彈打死的。是一個帶槍的乞丐向他們開槍的。

拉維爾!伯恩又跑了起來,往回朝聖體教堂奔去。他到達了水泥聖者眼皮下的石子小道,迅速向左拐,朝著雕刻的拱門和大理石臺階跑去。他跑上臺階,進入哥特式的教堂。迎面是整架整架閃爍著火光的蠟燭和從暗色石牆高處彩色玻璃透進來的一束束光線。他沿著中間的過道往前走,注視著所有的禮拜者,尋找著夾雜著深色頭髮的銀灰髮和一張象蒙著雪白麵具的臉。

到處都看不到拉維爾女人,可是她並沒有離開,她在教堂的某處。賈森轉過身,從過道望上去,一個個子挺高的教士漫步走過蠟燭架。伯恩側身走著,穿過一長排墊子,來到最右邊的過道,攔住了他。

“對不起,神甫,”他說,“恐怕我和某個人走散了。”

“沒有人會在上帝的住所裡走散,先生。”神職人員回答,微微一笑。

“她在精神上也許不會,可如果我找不到精神以外的她,她會很傷心的。她的辦公地方有緊急事情,您在這兒很久了嗎,神甫?”

“我在恭候我們那些尋求幫助的信徒。是的,我在這兒已將近一小時了。”

“幾分鐘之前有兩個女的進來。一位特別高,很吸引人,穿著淺顏色的外套,我記得頭上還扎著一條黑頭巾。另一位是位上了年紀的夫人,沒有那麼高,身體不好。您是否碰巧見到她倆了?”

教士點了點頭:“是的,那年紀大的女人一臉痛苦,臉色蒼白有點兒悲哀。”

“您知道她往哪裡去了?我想她那位較年輕的朋友已經離去了。”

“一個忠實的朋友,我可以這麼說。她陪伴著那個可憐的人去懺悔,送她走進了懺悔室。在令人絕望的時候,靈魂的淨化給予我們無罪的力量。”

“去懺悔?”

“是的——右邊第二間懺悔室。她找的是位仁慈的懺悔神甫,我該再加一句,是一位來自巴塞羅那大主教區的特邀教士,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可惜這是他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他將回西班牙去……”高個子教士皺起了眉頭,“豈不奇怪?幾分鐘前我好象看見曼紐爾神甫離去了。也許他請別人代他一會兒。沒關係,那位可愛的太太由可靠的人照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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