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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特產無非是這些,她說完就又笑起來:“這些都可以網購啦,不用那麼遠帶回來的,你是去開會的,還是好好開會吧。 ”
梁槐景微微一愣,心裡竟有略微的失望,低聲嗯了一下。
蔣思淮彷彿沒聽出來他的小情緒,關心道:“說起來,師兄你的舞練得怎麼樣了?”
梁槐景蹭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和無可奈何:“練得一般,四個大男人,筋硬腿硬,一天也就練兩個小時,隔三四天就缺一個人,磨合起來……”
他苦笑著搖搖頭,臉上無奈之色更重。
蔣思淮哈哈笑了兩聲,從收銀機旁邊的紙盒子裡摸出兩塊曲奇餅乾,遞給他:“吃點甜的開心一下。”
梁槐景立刻就想起前幾天她給他饅頭時說的話,心裡不禁又一暖。
怎麼說呢,他從小到大,其實並沒有幾個人會像她這樣,在意過他的情緒。
父母是沒有的,及韻和梁裕只會覺得他的情緒是徒增煩惱,焦慮緊張,或者難過悲傷,其實都沒有必要,而且應該靠自己挺過去。
所以徐教授去世,他沒有和及韻透過電話,沒有安慰過她,雖然主要是覺得她也能挺過去,但從主觀情感上來講,他潛意識裡也有報復的成分。
就是那種,你們是這樣教我的,那你們也要做到才行,類似這樣的想法。
而蔣思淮和他恰好截然相反。
她會特地放下工作陪伴同樣是因為親近的長輩去世而難過的母親,會因為他說吃甜食是因為焦慮或難過而注意到他的情緒。
她柔軟又善良,並且很細心,一定觀察過他在店裡什麼買得最多。
愈是想得多,梁槐景心裡的愧疚就愈是強烈,甚至讓他每每想起,都如坐針氈。
他回想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沒什麼是值得他後悔的,唯獨在當年帶教蔣思淮這件事上,他後悔了。
可是如果時光倒流,再回到當時,也許他還會那樣做,因為人的處事能力,和年齡和閱歷是分不開的,第一次帶學生的梁槐景,確實不懂如何當一名因材施教的好老師。
於是他對蔣思淮的愧疚之情就更強烈了,我師妹可真倒黴啊,怎麼遇上這麼個菜鳥帶教。
蔣思淮可不知道他心思這麼多,見他低頭吃了餅乾,便問:“怎麼樣,好不好吃?”
“好吃,奶味很濃。”梁槐景回過神,忙露出一個笑來。
蔣思淮嘿嘿一樂:“這是陰差陽錯,曲奇餅乾呢,原來我都是用安佳黃油,今天做的時候一不小心,用成了總統黃油,結果出來就沒有那麼酥脆了,形態上看著也沒這麼□□,但是味道真的很好,好香呢!”
她插著腰,有點得意:“這個合適老頭老太太吃,回去給我爺爺奶奶和姑婆做一大盒,讓黃阿姨收著,他們要是聽話,不亂吃東西,就可以每天吃一小塊配茶。”
梁槐景看她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由得失笑,甚至還忍不住評價了一句:“掌握小點心供應大權的人,都像你這麼囂張的麼?”
“你懂什麼,老話都說了,不要得罪廚子!”
蔣思淮說完,乜著他,發出一聲冷哼,梁槐景立即被她逗樂。
梁槐景週三就出發去參加年會了。
今年雖然氣象專家們都說是個暖冬,可這幾天青島最高也就十五度的氣溫,還是讓梁槐景一個南方人冷得夠嗆。
這次一起過來開會的,還有科室主任邱鳴鶴,和梁槐景的上級邢亦斌,仨人從下飛機那一刻開始,就有點後悔。
“太冷了,早知道不來了,怎麼今年挑這麼冷一地方。”
聽到邱主任的抱怨,邢亦斌笑道:“輪到人家的,有什麼辦法,前幾年不也在瀋陽?”
“這兒也是海濱城市,景色很多,回頭我們也去看看八大關和啤酒博物館什麼的。”梁槐景也跟著安慰道。
邱主任看他一眼,笑了一下,神色溫和:“好啊,等你彙報完,我們就去喝啤酒,來了青島不喝道地的青島啤酒,就不算來過。”
梁槐景神色一頓,“這次曾院士也在,我有點擔心……會不會講不好。”
“怕什麼,你又不是沒經歷過大場面。”邱鳴鶴溫聲鼓勵道,“你就當我們都是大蘿蔔,講你的就是,再不濟,還有我和邢亦斌陪你一起丟臉,別怕,丟臉你都不是一個丟,還有什麼可怕的。”
在他看來,梁槐景這個學生什麼都好,就是缺了點自信,對自我的評價不那麼高。
這個問題是邱鳴鶴在梁槐景研二時發現的,那時他發了一篇很不錯的二區,他誇他做得不錯時,他卻說,某某師兄這次發了一區,自己不如他。
邱鳴鶴以為他是謙虛,但剛好閒著嘛,就跟他多聊了幾句,聊了才發現,好傢伙,這孩子真不是謙虛,他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如另一個師兄啊!
不是,現在孩子對自己要求都這麼高了嗎?他悄摸去問了幾個學生,既有自己的學生,也有別人的學生,大家的回答都是,給我一篇二區,不說能嘚瑟一年,高低也得橫著走三個月。
對啊!這才對嘛!哪有人才研究生,一下就上馬一區的?你也不看看你那師兄,人家都博二了,你特麼才研二!
邱鳴鶴覺得這孩子有點意思,於是格外留心注意他,才漸漸發現他其實不那麼自信,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做到最好,如果沒有做到最好,就是還不夠努力。
他對自己的高要求,在別人眼裡很厲害但卻自我評價很低,本質上就是對自己的不自信。
再深入瞭解,他才知道及韻和梁裕對梁槐景的教育方式,基本是採取高壓雞娃那一套,還覺得自己是在激勵他。
並且他們還很滿意當前的結果,瞧瞧,梁槐景的成績多好,小學到大學一路重點的走過來,師從名導,才研二就能發高水平論文了,眼見的未來光明,等他畢業了找個門當戶對的物件,這輩子就穩了!
邱鳴鶴當時是苦笑不已,想到梁槐景提起父母時那種不想說的姿態,就問他們沒有覺得孩子對他們不親近嗎?
及韻的回答是:“知道,早就感覺出來了,但沒關係,男孩子嘛,大了都這樣,再說我們做父母的只要他好就行,又不圖他回報。”
邱鳴鶴知道她這話是出自真心,但正是因為知道,才苦笑不已。
後來這些年,他給了多少鼓勵,讓他上臺彙報,讓他直面各位大拿的提問甚至是詰問,才幫他建立起來應有的自信,卻始終還差一點。
聽到他說丟臉不是一個人丟,梁槐景瞬間就緊張起來,立刻點頭應道:“我一定好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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