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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素貞剝了一個碩大脆甜的枇杷遞給程科長,調皮地說:“枇杷換經!”

“金?什麼金呀?”

“一個枇杷換一本經。今晚我們就是特地來取經的。希望科座不嗇金玉,傳經送寶,能滿足我們的願望。”

程科長笑說:“首都是人才薈萃之區,富貴功名的集中地,達官顯貴多如滿天星斗。他們的地位前程,燦爛光明。但是,我呢?好像夜草上的流螢,只能發出微弱的光,兩相對比,相形見絀,像我這樣芝麻大的官兒,又涉世未深,有什麼經驗可談呢?”

“科座,你大謙虛了!其實在人家看來都是‘經’和‘寶’,你自己卻認為不值一講,那有什麼辦法呢?--科座,你為什麼要遠離家鄉,投考警校?”聰明的柳素貞改變方針,想從具體的事中取經掏寶。

程科長答:“人生的過程都有幾個轉折點,轉得好壞,便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離開家鄉,投考警校,可以說是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我家住在東南濱海的一個城市,這個城市的位置,按照全國地形和整個戰略的地位來看,它是很重要的。所以,在歷代改朝換代的戰爭裡,誰得了天下,對這個地方,就可以傳檄而定。因此,這個城市很少受到戰爭的災難。也許正是這樣,當地的百姓把它稱為福州。

“但在抗日戰爭時候,這個地方几乎是不設防城市,看來中樞對這個地方是採取敵進我退的特殊方針。所以曾經兩度淪陷。

“我高中畢業那年,我的家鄉慘遭第一次淪陷。那時,我親眼看到日軍進城,鐵蹄蹂躪這個美麗城市的情景。他們如狼似虎,手中高擎那面膏藥似的太陽旗,如招魂吊幡,全市各大街小巷,敵人崗哨林立,十字路口,坐著戰勝者--‘皇軍’,行人由此經過,誠惶誠恐,膽戰心驚,都要向他們做九十度鞠躬。稍不如意,就被吆喝、體罰,輕者撣鼻子,刮耳光,重則刺刀刺腿,槍柄捅腰。女人稍有姿色者,以檢查為名,剝開她們的衣服,當眾侮辱。在市郊人跡比較稀少的地方,行人經常被當活靶,慘遭殺害。因此,附近各縣農民,不敢把農產品輸送進城,造成糧食奇缺,米價高漲,一般居民,家無隔宿之糧,餓死者不計其數。城內經常突擊定點檢查,為期三五天,居民不能出門一步,敵人利用搜查名義,囊括財寶,姦淫婦女。被奸的婦女,弱者忍辱而苟生,強者自殺而全節。這種慘絕人寰的暴行,弄得民不聊生。這就是亡國奴的慘痛生活。青年人處於這種屈辱的環境之下,熱血沸騰,實在無法忍受下去。尚幸磨劫期間,僅僅四個月。

“家鄉克復之後,我決意投筆從戎,投考軍校,不幸抱病誤卻教期,所以轉而投考警校,為了救亡,只好離開親人,離開可愛的家鄉。”

“那時正值抗戰期間,烽煙遍地,你從沿海到貴州求學,關山幾千裡,旅途一定十分艱險吧!”楊玉瓊問道。

“嗯。”程科長應道,邊招呼她倆吃枇杷,邊接著說:“沿途有許多城市已被日軍佔領,只好繞道而行。所走的路線,迂迴曲折,公路坡陡道彎,車壞路狹,經常發生事故。一路上遇到敵機不斷,不是翻車,傷了多少人;就是遭敵機掃射,死了多少人。頻繁的死傷事件,在我的心靈上又投下了恐怖的陰影。

“有一天,在湖南衡陽松木堂碰到空戰,日機企圖空襲重慶,在衡陽上空遭到陳納德飛虎隊的攔擊,戰鬥非常激烈,最終擊落敵機三架。空戰時,我躲在路旁的大樹下面,到處流彈紛飛,一排機槍子彈,掠樹而下,打得殘枝敗葉紛紛散落,彈頭入地,距離我所伏的地方,不及兩步遠,險些斷送了性命。

“每日行車,車頂上都有兩位同學輪流權充防空監視哨,注意敵機動態。發現敵機,他們就吹哨報警,馬上停車,拼命疏散,平均一日數起。在江西贛州、廣東南雄路上,又兩次遭到敵機低空掃射,幸未命中。何時死於非命,何處是畢命之所,能否安全到達目的地,無從預測,旅況之苦,可想而知。但是一想到要保家衛國,洗恥雪恨,一切的艱險,大家都置之度外。

“在川黔路上,尤其貴州,地方更荒涼,公路蜿蜒於叢山之中。夜間行車,沿途都會看到各種野獸,常向汽車怒目對視,其眼像兩盞綠燈。天亮時,車頭經常看到血跡淋漓,這是野獸的血,它們躲避不及,經常撞死。

“沿途有荒村茅店,客棧門口,掛著骨牌式的燈籠,上面寫著:‘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富有古意。旅館房間陳設雖然簡陋,招待頗熱情。每個房間壁上,寫有許多打油詩,這都是旅客的即興之作,多半都是哥哥妹妹思鄉懷情的俚言。但是其中也有許多好的詩句,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男兒立志出鄉關,事業無成定不還,埋骨何須桑樣地,天涯到處有青山。’這首詩,表明一種破釜沉舟、義無反顧的決心,對我鼓舞很大。”

柳素貞感慨地說:“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重慶深造後,幾年來,可算‘芝麻開花節節高。’科座,你那本包羅永珍的《盜竊學》是怎樣編寫成的?”

程科長笑著說:“形勢逼出來的!重慶畢業時,正值抗戰勝利,我們一行乘專機到達南京,分配到首都警察廳刑警總隊實習。在工作實踐中,我發覺在學校中所學的一套幾乎用不上。對刑事案件,尤其在偵破盜竊案方面,簡直束手無策。因為,我們這批書生,沒有社會基礎,缺乏江湖經驗,好像盲人騎瞎馬,眼前漆黑一團。

“我由刑警總隊初次被分配到五區刑警隊實習,到隊不久,我就發現一些問題。這個豪華消費的都市,社會上貧富懸殊,苦樂不均。一部分人為生活所迫,頻於絕路,不得已鋌而走險;另一部分人本性好逸惡勞,為了追求享樂腐化,只好幹扒竊、搶偷,這種沒有本錢的勾當。因此,南京的社會治安很亂。當時政府還都未久,破獲這批盜賊的主要力量,完全依靠汪精衛政府的留用人員。

“在機關單位中,存在著嚴重的派別鬥爭。尤其是警界更顯得突出,一派是汪偽留用的舊人員,一派是重慶下來的勝利者。前者於心有愧,難免自卑;後者抗日有功,帶有優越感。

兩派明爭暗鬥,形成一道鴻溝。新派認為有一套科學技術又居統治地位,瞧不起老派。老派掌握多年的豐富社會實踐經驗,為了保住這個飯碗,技術秘不傳授,對我們這批‘重慶客’只是敬而遠之。

“我最討厭派別鬥爭,總希望大家能真誠合作,尤其地位優越者,更應該去團結對方。

他們對於扒、竊、搶、偷、命案等普通刑事,各有專長,各有門路,各有秘奧。我心想,假使能夠把他們所有的經驗發掘出來,把它集中系統化,猶如匯百川入大海,集刑事之大成。

“為了達到這個理想,我一到五區刑警隊,就和他們熱誠相處,以師禮待之,虛心向他們學習,特別勤勞苦幹,凡是人家不願意乾的,我都去,漸漸解除了與老派之間的隔閡。

“有一次,五區地段發生一個竊案,被竊黃金五十兩,隊長指派第二組唐組長率領本組人員到被竊現場踏勘,我主動向唐組長請求,要跟他們前往,唐組長欣然同意了,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因為老派人不願意和新派人合作,怕技術被學去;新派人也不屑與老派人同往,認為有失身份。

“到了現場觀察情況,唐組長指著牆邊竊賊所挖的洞口,對我細心講解。他說:‘這個洞洞口小巧玲球,挖洞技術高明,泥土幾乎都在洞外,洞裡僅僅有一層灰壁薄殼,像這樣的洞口,通稱“下江竇子’。這是上海、蘇州、常州一帶黑線人物搞的。因為各幫師傅的手法各有特徵,所以作案所留下的各種痕跡,都有他們的特色。他教我應當集中起來,加以綜合分析、判斷。

“這個案情比較重大,屬於‘一級刑案’,照例要把竊案發生經過、現場勘查情況、分析判斷的結果及如何著手進行偵破,都要在報告上寫得一請二楚,還要把現場情況繪圖說明,這叫做現場偵查預報。他們文化水平有限,對寫報告、繪圖都感到困難,我便乘機‘毛遂自薦’,要為他們代勞。唐組長自然求之不得。我綜合新舊兩種方法,精心寫了一份報告,並附上新式的現場圖解。

“這份報告,送上不久,有一天總隊開全體隊員大會,總隊長夏樂在會上表揚,他說報告寫得明白透徹,繪圖明確,使人一目瞭然。稱讚它是一份標準式的報告,應作為一個典型範例,通令各隊今後要按這份報告格式繕寫。還把它貼在技術專欄的玻璃櫃裡,供各隊作參考。會上表揚了我,也表揚了唐組長。

“此後,凡是派出調查現場的小組,都希望我和他們同往,代他們繕寫報告。為此,他們對於現場的估計判斷,都會推心置腹,盡情相告。從中,我學到不少江湖秘辛與破案秘訣。

“我喜歡講故事,談古論今,所以,他們跑茶樓、上酒館都想邀我參加。在酒酣耳熱的時候,那批老前輩經我一捧、一激、一套、一問,都會把存在內心深處的看家老底和盤托出,而且滔滔不絕,各顯其能,這都是‘草裡存珠’,也就是我一心一意所想得到的珍寶。

“當時我記憶力很強,每晚都等到更闌夜靜,就在燈下把日間所得的材料,寫在筆記簿上。我在實習期間,換了四個區隊,接觸過許多老前輩,日日夜夜吸收他們的豐富經驗。學習他們的看家本領。日積目累,不到一年時間,我就對本京的盜竊犯的社會關係、生活動向、集聚地點、消磨場所;他們的掌門人、舵把子、羽黨、門徒,究竟屬於哪一幫、哪一派、哪一門、哪一系,及其師承、做案特色等,都分門別類,詳細整理,彙編成冊。

“我的筆記材料還有一種來源,就是盜竊犯本身供給的。那些棄暗投明、洗手不幹、洗心向善、樂為我用的黑道人物,只要你不歧視他,對他推誠相與和他做朋友,解決了他的困難,使他感激你,那麼他們就會把社會的陰暗面情況,江湖秘密,做案秘訣等,全盤托出來。

“從外表看來,南京是一個文明的故都,繁華的城市。假使透過這個文明、繁華遮掩的薄紗,它的陰暗面好像亂山中的百獸圖,牛鬼蛇神,魔怪翩翩。有些怪現象一般人始終看不到的,甚至也無法想像得出。我們要設法懂得它的內情,就是一門深奧的學問,書本上是找不到,課堂上也聽不來。懂得他們的內情,就可以摸透他們的規律。孫子兵法說:‘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所以,我們目前所用的以毒攻毒的方法,收效很大。‘警察與小偷’,並非壞的代名詞也。

“一個人對本身的職業,一定要有興趣,才會精心鑽研。對於刑事學這一門,年輕時我就特別著迷。當年我對偵探學這一類書籍,看了很多,也很認真,看後就仔細思考。我深刻體會到刑事學是一門大學問,是個無底洞。它包羅永珍,要學貫古今,任何常識都要懂,任何技術都要精,要專心致志,多動腦筋。當警官千萬不能自高自大,目空一切,而要虛心學習,不恥下問。待人要和氣,態度要好,對上級要負責,對下級要愛護,這又牽涉到人生哲學問題。這是我的一點體會,究竟對不對呢?望你倆指正。”

楊、柳兩人聚精會神,摒息而聽,被程科長一問,兩人不約而同噓了一口氣。柳素貞笑道:“你講得太好了!我們好像聽到一曲優美的音樂,我聽得特別入耳,為什麼突然絃斷音停了?再講吓去吧!”

楊玉瓊搶著說:“你的精闢見解,對我們教益不淺,那本《盜竊學》真是你心血的結晶。

記得去年一次,中央警校的學生到我們局裡聽課,你負責講授刑事學,把你的《盜竊學》融匯貫通其中,理論和實踐相結合,講得有聲有色,個個學生都聽得入迷,可算是一堂別開生面的講課。由於師生們的一再要求,第二天上課時人數激增,還來了許多教官列席旁聽。他們都全神貫注地聽著,緊張地做著筆記。本來原定教授兩小時,結果延長了六個鐘頭,這是講壇上的奇蹟。他們那捨不得離開的樣子和對你投以驚奇的目光、欽敬的表情,就是給你最高的獎賞。可見淵博的學問是最迷人的,也最有吸引力的!”

程科長謙遜地說:“你們太過獎了,實在令我赧顏。”這時他看到長几上的枇杷,揀了兩個最大的分別給她倆,忙說:“現在我送枇杷要換你們兩本經。”引得她倆哈哈大笑。他們邊剝邊吃,談笑風生。周凌又跑來給各人衝杯熱茶,還端來一盆熱水和灑上香水的毛巾,香噴噴,熱騰騰,擰一把,遞一把。這個機靈的小勤務,服侍得大家心滿意足。

今晚,她倆的心情特別興奮,這時又纏著程科長把如何榮升為四區刑警中隊長的事講給她們聽。程科長被拗不過,便談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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