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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星期天,沈慧琴帶了兒子出去,育森媽坐在院子裡撿米里頭的砂,做了一會兒活,她回頭叫兒子出來曬曬太陽,林育森拿了小凳坐在母親身邊,幫著她撿米。

難得這樣好的冬天的太陽,也難得母子倆能夠獨處,悠悠地說著話。

日頭慢慢地移過來,打在林育森的臉上,他的媽正好一抬頭看見,驚叫起來:“育森,你的臉怎麼這麼黃?跟……”

她想說跟黃草紙一樣。沒說出口,吞回了肚子裡,手上一抖,竹匾裡的米撒了一地,鄰居偷養的大蘆花立刻衝了過來啄。

沈慧琴陪著林育森去看西醫,進了醫院醫生便堅決地叫他入院。一住就是三個月。

江淑葦在來年開春的時候,終於回到了南京。

重逢

春天來的時候,林育森在醫院裡住了有三個多月了。

連春節也是在醫院裡頭過的。

那一年的春節倒是難得的好天氣,也不冷,有風,可是拂面不寒,柳枝竟然在一月底就冒了一點點米粒子似的細芽,遠了看去,一蓬一蓬輕煙似的綠,一晃眼好像又褪了那顏色,再一晃眼,又是一陣子綠色飄過。

育森媽直說這是好兆頭,這說明育森的病很快就要好了。

年裡頭那幾天,沈慧琴基本上都在醫院裡面陪著育森,從不敢帶那小孩子來,育森堅決不許,怕過了病,育森媽抱著孩子來看過他兩次,隔了玻璃老遠的叫育森看孩子兩眼。育森看過了,回到床上坐著,看到沈慧琴低著個頭,頭髮披下來蓋住了眼睛,那是有點油膩膩的頭髮,慧琴是老城南家裡的孩子,相信冬天是不能多洗澡的,麻煩,況且也怕傷了元氣,這點很對育森媽的心。育森想起多年前,江淑葦,無論多冷的天,也是要兩天上就洗一回澡的,惹得媽沒少說她,窮講究,費水又費煤。可是自己總是向著她的,若是好天,還會幫著她一起洗,她頭髮很厚實,不大容易幹,洗完了,淑葦愛在脖頸間撲一點痱子粉,粉粉的一塊,略近一點就可以聞得到那香氣。

林育森閉上眼睛,因為剛才在陽光裡望得久了,眼底是一片粉嫩的紅顏色,裡頭浮出江淑葦的臉來,還有林薇薇的。

她們有很長時間沒有信來了,也不曉得最近過得怎麼樣。

林育森料不到她們竟然在不久之後回城了。

那個時候,正逢沈慧琴向他提出離婚的事。

沈慧琴熬得有點絕望了。

林育森是個好男人,沈慧琴明白她這一輩子不大可能碰到比林育森更寬和更好脾氣的男人了。可是這個男人太讓人絕望了。不是他的病讓人絕望,只是他這樣地拖沓這樣地沉重,拖得一份日子也漫無邊際地長,頭頂上的那片天似乎永遠陰著。

沈慧琴有時陪床時困得受不住會擠在他的病床上睡一會兒。她在黑暗與寂靜裡頭想起她頭一回見到他,他還是有一些年青男人的端正的,讀過書的人,有一點綿軟的誘惑,儘管那個時候的沈慧琴,有男人願意她便可以和他結婚,但心裡還是有些微的慶幸的。

這一刻,沈慧琴覺得自己的心裡頭長了一把蓬勃的草,瘋了似地漫延,她慢慢地挨近他的身體,手順著他的脊背往下溜。

那身體瘦得摸上去像風乾的臘肉,貼著骨頭,沈慧琴略一動,掀起衣服,便有一股病人身上漚出來的不潔淨的氣味飄出來。這氣味兒把沈慧琴嚇了一跳,那是老人身上油膩的不清不楚的味兒,她想,人真是個怪東西,生下來和老了去時身上都帶著味兒,生下來是鮮嫩的香,老了卻是這樣悶臭。可是林育林才四十多。沈慧琴一夜都沒有閤眼。

醫生不許林育森出院,育森媽安慰沈慧琴說,是為了把療效鞏固鞏固,可是沈慧琴心裡頭是明白的。

林育森怕是好不了了。

最好最好,也是在躺在床上,任人侍侯很長很長的時間了。

他的臉上長了一片片病人臉上特有的黃斑,眼底都是黃的,那樣不吉利的臉色,透著灰的黃。看著看著,叫人想起水門汀的地面。

這個男人,她跟他並沒有深情,但她總還是感激他的,所以,為了他,她是肯付出努力與犧牲的。

這個病就是拖人,營養要好,家裡的一點底子早就被掏光了,沈慧琴沒有孃家人可以求助,就大著膽子跟工會借了些錢。借錢就只是頭一回會怕,越是借,越是絕望,那膽子越是大,突地有一天,沈慧琴發現,她已經借了小一千塊錢。這可真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可是婆母還是一個勁兒地買些貴得離譜的東西,表面上,還是與她商量著的,我給育森買了這個,對他身體好哇,你看呢?沈慧琴想,她又能說些什麼?

育森病得越久,婆母臉上壓抑的謙卑便越多,便是露個笑臉,那笑也是重得要壓塌了樓板。沈慧琴看了也心軟,然而,漸漸地,還是怨了起來,隱隱的恨意,因著那恨也不知該向誰去而更加地恨起來,忍得牙都咬痠痛了,只是看不到個盡頭。

這兩天婆母又在說,找幾個老姊妹湊一個會吧,跟她們說說,人家看著如今我們家裡的情形,總會給個面子,讓我拿個頭會。

沈慧琴這一回沒有接她的話茬,就只撣了婆母一眼,這一眼讓老太太嘰伶伶地打了個冷顫。老太太知道這個女人,不想管她的兒子了,於是老太太在她的面前逐漸地越發地謙卑起來,她把家裡的大權全部地移交給了沈慧琴,每日在她的眼光裡討生活,賠著笑臉,用女兒貼她的零用買了滌綸的褲料送給她,若是沈慧琴從醫院裡陪了一夜床回來,她會把孫子帶到自己屋裡,鴉雀無聲地混一個白天,只為了讓她補一個好覺,再在她睡醒時做她愛吃的桂花湯圓端到她跟前。老太太要強了一輩子,可是到了這種時候,她也沒有別的法子,為了她可憐的不走運的兒子。

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

沈慧琴提出要跟林育森離婚。

比起林育森的淡漠,育森他媽簡直就是暴怒,她拿了一個搪瓷的茶杯就朝沈慧琴扔了過去,她氣得過頭,手發著抖,失了準頭,那大茶杯砸到了牆上,裡頭還有半缸殘茶,蒼黃的茶水塗了半牆,染髒了年畫,茶葉末子粘在李鐵梅白裡透紅,圓潤的滿月一樣的臉蛋兒上。

沈慧琴說:“不管怎樣,這婚是離定了。你也不要怪我,我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我當年侍侯我媽的病,媽死了我又侍侯有病的爸,我這半輩子,都泡在醫院裡頭,吃沒有好吃穿沒有好穿,這也都不要緊,可是成天跟病人在一起,鼻子裡頭全是藥味兒,還有病人身上的味兒,漚得我,有時候我覺得我也跟著他們一塊兒病了殘了,死了大半個了。我還不到四十,這輩子我總得有點兒日子活得像一個正常人。”

我不是你,沈慧琴最後說,你是他的媽,你的血肉養了他,而我,只是一塊貼上去的皮肉,這就是老媽跟老婆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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