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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不然怎麼會那麼臭。"

"他住在街頭,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凡是這鎮上看見的人都是原本就住在這裡的。就像你,也是在此地出生,只不過偶然外出轉了一圈回來了。這都與我繪製的那張地圖有關。"她胸有成竹地說。

皮普準揀著芹菜,覺得自己心中的煩惱正在漸漸消失。這時女老曾又誇獎他"工作有進步",還獎給他一個蘋果。

那天晚上,坐在電燈下,女老曾用紅筆在地圖上勾出一個又一個城鎮所在的位置,並簡短地介紹了每個城鎮的歷史,以及它們距離此地有多遠。皮普準不眨眼地聽著,越來越覺得她的話十分費解。比如她說,"這個鎮叫四星鎮,距此地一百三十公里,你十二歲那年到過那裡。你和你父親坐的汽車進鎮時,街口有松柏紮成的牌樓,姑娘們坐在路邊簡陋的桌邊吃餛飩。"又比如,"這是本地最繁華的城市,多年前你談論過它。"

皮普準說:"我沒去過那些地方。"

"是嗎?"婦人說,"你一定是忘了。松柏紮成的牌樓,你總還記得的。"

"也許吧。"皮普準嘆了口氣。他看出來這婦人是窮追不捨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她畫在紙上的每一根線條,都充滿了那種無情的暗示,這暗示是他曾經拒絕過,現在還想拒絕的。他覺得自己被囚禁在這個小鎮上,這個飯鋪後面的小房間裡了。他目光明亮,耳聽八方,但身體無法挪動一分一寸。他面對著婦人,從她那冷漠的眼睛裡,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被遺棄在路邊的那所房子。一開始,他就是在那裡被囚禁的。

婦人的目光告訴他:他無處躲藏。

"這正是你所樂意的,"婦人走到前廳裡去了,她那空洞的聲音留在房內,震得四壁"嘎嘎"作響,"有那麼一天,你還會從這所房子走出去,沿著街道一直向前走,然後你遇見一個賣餛飩的,你與他招呼過後,繼續走,街道在你身後消失了,鞭炮聲也變得隱隱約約,最後你到了一個新的城鎮,黃狗在街口莊嚴地守衛。"

中篇小說(二)第47節 魚人(1)

句了在天井裡的自來水龍頭下面洗衣服,初春的自來水冷徹骨髓,他的雙手凍得通紅,鼻子裡流著清鼻涕。

"句了,來客人了!"蛾子從視窗探出頭來喊道,還做了個鬼臉。

句了放下衣服,將雙手在罩衣上擦乾,往屋裡走去。

賣火焙魚的小販灰元站在他的門口,正忸怩不安地四處張望。在他的身旁,放著裝火焙魚的大籃子,裡面還有幾小堆沒賣完的火焙魚,都堆在舊報紙上面。灰元看見句了,便尷尬地笑了一笑,垂下了眼睛。

"找我有事?"句了有些疑惑,又有些惱怒地問,一邊將房門開啟了,讓灰元先進去。

灰元默默地坐下,手放在膝頭上,眼睛看著身旁的大籃子出神。

句了也不打算開口,將凍紅的雙手插在褲袋裡,不耐煩地看著灰元。

"我找您借錢。"灰元終於沙啞著嗓子說了出來,好像因為說了這話就傲慢起來,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煙,點燃了,自顧自地抽了起來。

句了覺察到灰元情緒的變化,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連忙為他倒了一杯茶,又將自己的紙菸遞給他。句了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幾乎天天見面的小販感到畏怯,他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販嘛,每天清晨赤著腳,揹著撈魚的大網從河邊走上來,渾身都是魚腥味,到了下午就出現在菜市場的一角,面前放著這個大籃子,裡面裝滿了焙乾的小魚。多年來,句了與他的關係也就限於在街上遇見打個招呼。有時他也去買他的火焙魚。在稱魚的時候,句了總是不太習慣這個遲鈍的傢伙的眼神,他似乎並不看秤,一雙眼睛盡盯著他看,好像他心裡有很多問題要向句了提出來,又開不了這個口似的。每次他都這樣。開始的時候,句了希望他主動講出來,過了一段時候,句了就明白他什麼都不會對他講,再後來句了就習慣了,將他看作一個有些古怪的街坊,買魚的時候望都懶得朝他望了。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忽然提出要向他借錢,句了感到實在是豈有此理。首先,他沒有錢;其次,就是有也不會借給這個人,因為他們之間並沒有交情,不過是一般熟人,遠沒到可以相互借錢的程度。句了想拒絕灰元,但是看到灰元垂著大而薄的眼皮一心一意在抽菸,他忽然覺得有一種懷疑從內心深處升了起來,於是忐忑不安了。

"借多少?"句了沉默了幾分鐘才問。

"不多,三千。"

"三千!你瘋了!我已經退了休,一個孤老頭,怎麼一下子拿得出三千塊錢,你來我這裡之前也不好好想一想!再說憑什麼?我們之間有什麼交情?"句了憤怒地說。

"我們之間的事我早想過了,你好好想一想吧。"灰元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提起腳邊的大籃子就向外走。

他走到門邊又迴轉身對句了說:

"我還要來的。"

句了晾衣服的時候一直在想著這件事,越想越憤怒,連寒冷都忘記了。他因為有心事而動作緩慢,在寒風裡站了很久,進房後才發現自己的鼻子塞得緊緊的,已經傷風了。他連忙用暖瓶裡的開水衝了兩包感冒沖劑灌下去。他沒想到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年紀還要被人愚弄。但是那小販又好像並不是愚弄他,他的神情比較平淡,就像是深思熟慮。他回肫鷀詹懦?著腳坐在桌邊抽菸的傲慢樣子,心中的憤怒又油然而生。

一生氣,飯也懶得做了,就盛了一碗剩飯吃起來。正吃著,隔壁的蛾子進來了,晃盪著兩根辮子,眼珠滴溜溜亂轉。

"我媽說,剛才那人手腳有些不乾淨,要是你有錢的話可要藏好啊。"

她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為他擔心,倒像是一種挑釁,想引出他的話頭來似的。

句了不理她,埋了頭吃飯,吃完了就到廚房去洗碗,將蛾子撇在房裡。洗完碗回到房裡,看見蛾子還站在房中,樣子有些悵悵地。句了走過去,將一隻手放在蛾子肩頭,說道:

"蛾子,你一個小孩子家,為什麼要關心我的事呢?灰元不過是這裡的一個小販,賣火焙魚的,你們也完全沒有必要這樣關心他。當然,我也沒想到他會到我家來,不過就是來了也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事啊。你想,他是我們的街坊,想到誰家就可以到誰家去的啊,有什麼必要大驚小怪呢?"

他最後這句話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不由得有點惶惑,怕蛾子看出破綻來。

蛾子甩開他的手,跳到一邊去,用嘲笑的口氣說道:

"大驚小怪的不是我們,倒是你自己。我和媽媽早知道他是一個賊,只有你矇在鼓裡,還和他談話,談了話心裡又七上八下的想不通。他為什麼不上我們家裡來,為什麼偏偏選定了你,你想過沒有?我媽媽說,他以後還要常來的,你就等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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