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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還是以後再說吧,您太熱心了啊。請問您每天在家幹些什麼?"

"我記錄天氣情況,我的生活圍著這一件事轉。"

"哈,您不覺得您太傲慢了嗎?沒有人做那種事情。"

中篇小說(二)第66節 變通(4)

燒餅店的前面是那條護城河,河很髒,泛黑的河水凝滯不動。兩位老婦人沿著河邊走過來,她們手裡都提著很大的竹籃,裡面裝了蔬菜。走到面前,述遺才認出是昨夜的那兩個人。迴轉頭看梅花,梅花正一邊啃燒餅一邊曖昧地笑著,用眼光目送著老婦人離去。述遺回憶從昨天夜裡出走到今天發生的事,心情漸漸地超脫起來,就像有一隻熱氣球拽著她往半空裡飄似的,有一些奇怪的、抓不住的事物在高處等待著她,也許她還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來弄清這些事吧。彭姨說她一點都不老成持重,瘋瘋癲癲的傾向很厲害。比如這次出來,不就是瘋瘋癲癲的嗎?梅花一點都不急著回去,再說她回哪裡去呢?她已經說過不回杏花村旅館了。述遺想,她總不會要自己收留她吧,當然不會,她實際上很看輕自己。她正在逗燒餅店裡那隻老公雞,將燒餅掰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在手心餵它,突然雞啄痛了她的手,她就氣得腮幫子鼓起來,一腳將雞踢得飛去老遠。旁邊的一位顧客怒目瞪視著她的惡劣行徑。述遺想問她一件事,動了動嘴巴總是說不出來。梅花忽然一下站起來去追那兩個老女人,述遺發現女孩奔跑起來姿勢矯健,屁股也不撅了。她很快就追上了那兩個人,她們三個站在菜地邊爭吵起來,梅花發起蠻來,將一個老太婆推倒在地,又將她往河裡推,還用腳踢。另外那個老太婆大聲乾嚎起來。

河邊的那一幕鬧了很久,述遺饒有興味地坐在燒餅鋪裡觀看著,不斷地回憶起夜裡的那棵檸檬樹,還有老婆婆的低語。河邊有一些挑擔子的人來來往往,誰也不給那三個人勸架,述遺判斷那被打的老太婆已經奄奄一息了。梅花也累了,站在那裡喘氣,另一名老太婆則奔跑著去求救。直到這時述遺才往梅花那邊走去,由於提著包,她走得很慢。梅花看見她之後快步向她走來,走到面前喊了出來:

"我走不了了,這裡出了事!"

述遺問她被打的老太婆是誰,她說是仇人,然後就板著臉沉默了。這時救援的人已經來了,將老婆婆放在門板上,抬起就走,然而沒有任何人來找梅花的岔。

老婦人被抬走後,梅花蹲在河邊,雙手抱著頭痛哭起來,口裡說著:"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啊!"述遺就對她說,應該去弄清人到底死沒死,現在還不能下結論。梅花聽到她說話,先是愣了一愣,鼓起眼球,然後又吼起來:"我殺了人啊!"

這時河裡忽然冒出來一個人,渾身溼淋淋的,手裡拿著一個玩具塑膠狗,眼睛盯著梅花。述遺心裡有種不祥之兆,連忙去扯梅花,梅花只顧哭泣,扯了幾下都扯不動,口裡還在吼著殺人的事,述遺只好乾著急。那人走攏來了,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

"殺了人麼?那就跟我走一趟吧。"他獰笑著說,露出一口黃色的長牙。

述遺連忙上前來辯解,說根本沒殺人,只不過發生了一場爭執,有人受了傷,已經送進醫院了。再說這周圍都是人,要是有人在此地送了命,姑娘還能脫得了干係嗎?既然根本沒人來找她的麻煩,就是說並沒出事,一切都好好的嘛。

"您倒是很會詭辯啊,"那人冷冷地看著述遺,"出事或沒出事應該怎樣來判斷?難道不是應當由肇事者自己來判斷嗎?您怎麼知道沒出事呢?"

梅花已停止了哭泣,可憐巴巴地看著那人的嘴,似乎希望從他嘴裡說出對她有利的話來。這時那人忽然轉向梅花,聲色俱厲地問道:

"到底出了事沒有?"

梅花飽含著眼淚連連點頭,接著又對述遺說,她要跟這個警察走一趟。她讓述遺在此地等她,她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她就會回來的。

"你怎麼能這樣呢?隨隨便便就跟人走?他並沒有出示證件,你怎麼能相信他?"

述遺難過地說著,一邊跟他們走一邊伸出手去,像要把梅花抓回來似的。梅花腳不停地跟那人走,不時回過頭來朝述遺發出"噓!噓!"的聲音,要她走開,彷彿她是一條跟腳的老狗。這種聲音激怒了述遺,她停住了腳步。她放下旅行包,心裡尋思著到汽車站還有多遠。這一場折騰有點累,她在河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河流很難看,但遠處有紅黃色的雲山移動著,很壯觀。述遺記起夢裡的檸檬樹就是在這樣的天空下生長著,原來那兩個老婦人是這個地方的人。多年以來,她第一次有了被人遺棄的感覺。她對梅花寄予著怎樣的希望呢?莫非她還盼望這個古怪的女孩跟她走,走到她所棲身的平房裡去,然後她們像母女一樣住在那裡,兩人一道記錄天氣情況?顯然這個想法荒唐至極。對她這個老太婆來說,梅花這樣的女孩是太有主見了,凡自己認為不合理的,對梅花來說卻是理所當然,她出了杏花村旅館之後就像進入了一個廣闊的舞臺,沒人能預見她下一分鐘要幹什麼,述遺就是被她身上的這種氣質所吸引了。於是述遺開始懷疑梅花關於"逍遙山莊"已經倒閉的話是信口胡說,但她自己現在對住旅館的事也沒有興趣了,她想現在就回家。又想等梅花,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看看天空,黃紅色的雲山已被風吹走,視野裡無比純淨,這純淨含著強烈的意志和召喚。終於,述遺站起來往汽車站走去。

汽車上很擠,她站在後排,旅行包就放在腳下,她被經過的人推來推去的。還有人在她的包上踩了幾腳。汽車一開,她就跌倒在地,差點跌斷了筋骨,周圍響起一片咒罵聲,因為她跌下去時將另外的兩個人也絆倒了。述遺忍著痛站起來,提了包慢慢地往後面的角落裡移,移到最後面,抓住了一根欄杆就不鬆手了。車子的猛烈震動將她晃來晃去,每晃一下,都痛得眼前發黑。聽見有人在她身邊議論,說如今的老太婆越來越不安分了,沒事就出來亂鑽,到處走,只想過瀟灑生活,有的居然還談起戀愛來。那人說到"戀愛"兩個字故意提高了喉嚨,還踢了踢述遺的包,述遺老著臉皮站在那裡,顧不上害臊了,因為疼痛使她冷汗直流,她惟一的願望就是不要倒下去。一定要堅持住。

中篇小說(二)第67節 變通(5)

汽車到了一個站,下去了一些人,車上空了許多,她於頭昏眼花中瞅見一個座位在眼前,便立即撲到座位上坐下來,一摸臉上,竟發現自己淚流滿面了。疼痛減輕了,述遺想起自己淚流滿面的樣子站在人群中,真是羞得要死。偷眼看了一下談論自己的兩個人,心裡吃驚不小,因為那中年婦女正是彭姨的妹妹,長得同彭姨很相像的那一位,而男的則是賣菜給她的菜販子。他們為什麼裝作根本不認得她的樣子呢?想到這裡,述遺也不再害臊了,乾脆倚老賣老,抬起頭來漠然地看著前面。汽車又走走停停地過了幾站,述遺看見這一男一女在城中心下了車,兩人手挽手地走在人行道上,她這才恍然大悟,記起這兩人是有姦情的,很久以前別人告訴過她(彭姨?),她早就忘了這事。如果這兩個人問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要搞這種莫名其妙的短途旅行,她是答不出的。她這種寒裡寒酸的旅行方式實在是令她自己無地自容,然而梅花不這麼看!她甚至把自己稱作默默遊動的深水魚,那些雍容而氣派的魚,小姑娘實在了不起,可自己為什麼扔下她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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