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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我真是恨舅舅,我用力拽他的衣服後襟,把他的罩衫都拽壞了。眼看那兩個心術不正的傢伙一溜煙跑過了小山坡,很快消失在視野外。我憤憤地從地上抓了一把泥沙,摔到舅舅身上。舅舅拍打著衣服。問我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讓阿娥早點知道家裡的情況不是應該的嗎?

我無聊地到處溜達了一會,就蹲在那條溝邊上等待事態的發展。溝裡有隻老螃蟹,住在一塊大石頭下面,去年我來舅舅家就同它熟悉了。我看見它爬出來,張望了一會,又慢慢地縮排去了。我動了動石頭,它就不再爬出來,而是一聲不響地呆在它的陰暗的巢裡。我想不出這種情形已經有多少年了。可以肯定老螃蟹一定是十分自信的,它伏在巢中,不但聽見地面的響動,也聽見地底的變遷。它的背上有種奇怪的花紋,大概記載了它經歷過的重大事件。那會是一些什麼樣的事件呢?它的古老的家族一定是在對面山上的山澗裡,什麼原因使得它移居到了有人的地方呢?

中篇小說(二)第83節 阿娥(6)

當我沉思著螃蟹之謎時,舅舅和舅媽正並排坐在灶屋裡抽菸,兩個人用的都是那種很長的竹竿菸斗。我走進灶屋,被煙嗆得咳起嗽來。他們都不理我,似乎要讓我意識到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我在灶屋裡站了一會兒,怏怏地來到舅媽的臥房裡。我看見床上擺著阿娥的一個頭飾,是一個牛骨做的眼球,那是阿娥天天戴著的東西。窗臺上有一個鐵匣子,我開啟緊緊蓋著的蓋子一看,竟是一匣子泥土,泥土中央有一粒剛剛發芽的種子,這情形給我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我就讓蓋子敞開,使這粒種子可以透一透氣。窗臺上還有兩個新鮮的泥土腳印,大概是阿娥的,我想像著她夜間就從這裡跳進跳出的。我正要離開,又被房裡一種騷響吸引住了,我彎下腰去看床底下,看見了阿娥。她的雙手被反綁在背後,滿臉沾著灰塵,正在床底下扭來扭去的。"阿娥!阿娥!"我沉痛地喚道,一邊鑽到床底下去解救她。但是阿娥不需要我的幫助,她用腳狠狠地踢我,踢得我無法挨近她,只得沮喪地爬出來。

"阿娥,我們離開吧。"我蹲在那裡向她哀求道。

"走開!!"她大叫,痛苦得要發狂了似的。

因為害怕,我暫時退出臥房,我焦急萬分,將耳朵緊緊貼到門上細聽。阿娥的腳暴躁地踢得床板"咚咚"作響,很遠都可以聽到。舅舅和舅媽卻安然在灶屋裡抽菸。他們為什麼要將她捆起來,她又為什麼不准我解救她?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裡面的關係。從前我一直以為最難理解的人是阿娥,現在看來恐怕應該是舅舅。昨天夜裡我還給舅舅取了個綽號叫"熊老爹",熊的樣子看上去又笨又溫順,其實隨時可以吃人。他頗有心計地,緩慢地安排好每一個細節,很可能是為著那最後到來的、嗜血的快樂呢。想到此處我怒不可遏地向灶屋衝去。

"小傢伙幹嗎這麼激動?"舅舅冷冷地說。

"把阿娥放出來,不然這屋裡就要出事。"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句話。

"原來這樣。好嘛,好嘛,我這就去放,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啊?"

他和舅媽猥褻地相視一笑,兩人同時放下菸斗,朝臥房走去。

阿娥聽見他們進去就移到了床外邊。舅舅彎下腰一把將她提起來,舅媽拿了一把剪刀"咔嚓"一聲就將縛著她雙手的布條剪斷了。阿娥撲到舅舅懷裡大放悲聲,那情形很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向父母撒嬌。舅舅的大手撫摸著阿娥的頭,任憑她將臉上的灰都擦在他身上,口裡一迭聲哄著她說:"好啦,好啦,沒有阿娥過不去的河嘛。"

舅媽也附和說:"阿娥就是心狠,什麼都做得出來。"

阿娥哭完後就去洗臉,洗完臉回來樣子顯得輕鬆了好多。再過了一會兒她簡直就高興起來了,一邊幫舅媽醃蘿蔔一邊口裡還哼起了歌。我實在沒法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

舅舅坐在碗櫥後面的陰影裡。我走過去輕聲問他為什麼要捆阿娥。

"我們擔心她要自殘。那樣兩個小流氓,什麼事幹不出來?他們肯定已經踢開門,把我的老朋友拋屍野外了。我從他們眼裡就看出了他們的決心,這種事遲來不如早來。"

"阿娥就不管她父親了?"

"我們不是將她捆起來了麼?她在床底下滾了一天,痛不欲生呢。剛才你母親來過了。"

"來幹什麼?"我警惕地問。

"來送你的衣服。她真是個一輩子泡在苦水裡的女人。周圍那些人都仇視她,她一直努力巴結他們,我想最後她總會達到目的吧。"

舅舅陷在久遠的回憶中,眼睛眯得細細的,打了兩個大大的哈欠,抱怨說真是困死了,就去睡覺去了。我突然也很想睡,到這裡來之後我還沒好好睡過呢。我暈頭暈腦往舅舅臥房裡走,阿娥在過道里將我攔住了。我問她有什麼事,她說她心跳得厲害,估計她父親已經出事了,那兩個"冒失鬼"(她就是這麼說的)要了他的命。我睡眼矇矓地說:"你剛才不是很高興嘛,還哼歌子。"她立刻臉一沉,說我太不懂事,八輩子也長不大,她本想在一些事上依靠我,現在才知道看錯了人。又說我好比一隻豬,吃了睡,睡了吃,對身邊的大事一概沒有感覺。她的一頓呵斥沒有趕走我的瞌睡,我簡直睜不開眼了,乾脆就在過道的一個木箱上倒下便睡。這一來她更生氣,跺著腳抓了一隻雞毛撣來抽我的腿,那東西抽起來並不十分痛,我就一邊打鼾一邊聽她的數落,我將她的話全聽進去了。夢中看見舅媽將她弄走了,舅媽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要指望白痴會開竅"。

一醒來我就覺得很後悔,我不該惹阿娥生氣,我辜負了她對我的信任。很多狗在外面發瘋般地叫,我剛才就是被它們叫醒的。我急忙去找阿娥,她不在家裡。舅媽在我身後冷冷地說:"要利用別人了就來找,這種人最卑劣。"我看著外面暗下去的天色,心裡難受得厲害。我剛才不該睡覺的,難道就一刻都忍不住了麼?要是我拼命忍一忍,阿娥也不至於對我如此失望吧,我真是缺乏意志力啊。我想到外面去找阿娥,但是舅媽不準。一吃過晚飯她就扔給我兩個篩子,叫我篩米。

我在油燈下三心二意地篩著米,篩幾下又停下來去聽外面的動靜。還是那些狗在叫,再就是山風發出的"呼--呼--"的聲音。

舅媽走過來抓起一把我篩過的米看了一下,大聲嚷嚷:

"怎麼篩的,米里盡是糠!你在欺騙我們呀!你這個寄生蟲!"

我實在忍無可忍了,就將篩子往地下一扔,也衝著她大叫:

"我不幹了!我要走!這裡簡直是個牢房,你,還有舅舅,你們是魔鬼!"

我一叫,舅媽愣了一愣,忽然一點氣都沒有了。她將我拉到油燈下打量起來。這時舅舅也來了,兩人交換著目光,嘆著氣,坐下來抽菸。我重申我要走。舅舅慢慢搖著頭,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說去找阿娥。"然後呢?""同阿娥一起回家去。""想得倒好!!"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地說。我不想再理他們,就轉身想往臥房裡去拿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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