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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呢?"我高聲問他,一邊忍不住在心裡想:多麼美好的月夜啊。

"她正在同慧敏享受熾熱的愛情,就在那邊山洞裡。"

短篇小說(二)第193節 隕石山(4)

他神情恍惚地指了指身後某個地方。他走到我面前時,溼淋淋的頭髮還在往他臉上滴水。

"水是從哪裡來的啊?"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慌慌張張地扯著我坐下來,將一張迷惑不解的臉埋到兩膝中間。這一刻,他又變成了我的男朋友。我撫摸著他的溼頭髮,輕聲問他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含含糊糊地說:

"狂暴極了,這座該死的山啊。我就從來沒有想到……"

朝山下望去,看見一些火光浮動著,是石頭村的村民們正在回家。我想像著妹妹和慧敏的色情的夜晚,我也琢磨著她為什麼要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來安家的理由。我覺得遠蒲老師也在和我想同一個問題,但是他更理解他們,所以受的刺激也更大。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沮喪不已過。在遠蒲老師離開我的那幾十分鐘裡頭,他經歷了什麼樣的恐怖場面,以致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開始考慮下山的事。山的坡度雖不大,但並沒有一條成形的路。上來的時候跟著他們倒也沒覺困難,現在要下去,路又看不太清,就顯得有點危險了。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遠蒲老師說這話時,還是沒有抬頭。我問他對什麼事死心,他就說:

"響尾蛇到處都是,你還沒碰見過吧。我們現在不能動,一動,它們就出來了。只能等,等天亮再說。"

他朝我伸出右手,月光下,我看到了手掌心有蛇的牙印,還有血。奇怪的是被咬的地方一點都不發腫,手還是活動自如。遠蒲老師盯著那兩個牙印,咬著牙說:

"毒汁在我心裡,你明白這種事嗎?我難受極了。"他變得話多起來了,也許他在發熱吧。"來的時候興沖沖的,來了就回不去了。你剛才看見這裡的村民了吧?你看見他們坐在紅薯地裡,就以為他們的工作是種紅薯吧?不,那根本不是他們的工作!這裡的土肥沃得很,紅薯插下去就不用管了。他們的真正的工作是抬石頭,他們一年到頭擺弄那些個石頭!我見過他們修造的那些石墓,那是好多年以前……"

我覺得遠蒲老師的情緒太激烈了,就有意轉移話題說:

"妹妹和慧敏並不擺弄石頭,他倆在山上游玩。"

"不!!"遠蒲老師吼了一聲,即使是朦朧中我也能看出他的臉漲成了紫色。"他們也一直在山上弄石頭,石頭就是他倆的愛情!聽吧,你聽到沒有?"

是的,我聽到了。爆炸的聲音如同從深而又深的地心傳來,悶悶的,又有點虛幻。

"那是他倆製造的土炸藥。"遠蒲老師冷冷地說。

我不敢碰他了,我移開一點身子,遲疑地擠出這句話:

"你,不會死在這裡吧?"

他沒有回答。這一刻我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離我是那麼遠,我幾乎不知道他想些什麼。他是如何成為我的男朋友的?他對我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坐在這石頭山上,遭受了致命的一擊,我甚至不知道那打擊是怎麼回事。瞧,他哭了,他邊哭邊說:"生命是多麼短促啊,我還沒活夠呢。"

早上妹妹找到我時,我正和遠蒲老師緊緊地擁抱著,躺在石頭地上。我倆在夢裡成了一個人。妹妹披頭散髮,神情疲憊,但臉上卻顯出我從未見過的剛毅的表情。站在她旁邊的慧敏手裡握著鋼釺和鐵榔頭,臉黑得如煤炭。

"我們啊,在地底下勞動了一個通宵。你看我的腳都受傷了。"

妹妹瘸著腳在我面前走了一圈,慧敏溫柔地攙扶著她,小兩口的情愛令人感動。

那一天,儘管妹妹挽留,我們下山後沒再去妹妹家中。

回到村裡的路程雖然是逆水,我們的船卻只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

如今遠蒲老師已經搬來我這裡。我們總是在清寂的夜裡坐在月桂樹下,將臉轉向隕石山所在的方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邊的事。遠蒲老師很肯定地對我說,這世上不會再有什麼事能像隕石山一樣吸引他,不過他也不想再去那種地方了,上一次陪我去是他最後一次。他說這話時並不顯得頹廢,我心裡為他感到高興。

現在,慧敏和妹妹在我們的記憶中都不再是具體的人了,我們仍然為他倆牽腸掛肚,但都不會坐船去看他倆了。我甚至覺得,幸虧妹妹嫁到那邊去了,才有了我這綿綿無盡的思念啊。也許她天生就是適合去地底下工作的那種人嘛。至於遠蒲老師,我感到他是兩個人,他住在村裡,但他又有另外一種生活,在那種生活裡頭,他成了慧敏一類的人。正是我同遠蒲老師的結合,使我慢慢發現了妹妹的真實的內心。在那座狂暴的石頭山上,妹妹找到了她自幼所渴望的一切。既然她那火熱的激情可以從石頭裡拍出泉水來,便沒有她做不到的事吧。從前的一切像場夢。一貫文靜的妹妹一下子就被這個乾巴瘦小的青年勾走了魂,似乎有點蹊蹺。其實呢,這事也是命中註定,大概慧敏一直在那邊等,等著妹妹長大成人,才有了後面的事吧。

短篇小說(二)第194節 母鼠(1)

我的哥哥比我大十多歲,我的生活一直受到他的照料,現在我已經三十多歲了,仍舊和他的家庭住在一起。我是一個在各個方面缺乏能力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就在這座城裡成為了一個食客。我住在哥哥家裡,成天除了看看閒書,散散步之外什麼也不幹。

我在唸大學期間也曾有過小小的理想,那時我想當一名搞審計工作的職員。我的功課學得不壞,對本專業也有興趣,可是畢業之後我只參加了半年工作就死活也不肯幹了。現在回憶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促使我突然辭職。硬要追究的話,就只記得某種朦朧的恐懼。那段時間我每天下班回到自己租住的房裡時,總懷疑有幾名拿著手銬的警察躲在裡面等我,所以每次開鎖進屋時我都嚇得腿子發抖。我甚至認定我的一個鄰居是秘密警察,因為他老愛在走廊裡詢問我的生活情況,還將我的審計工作稱為"高風險的職業"。他朝我走來時,手銬就在他那肥大的褲子的褲袋裡叮噹作響。終於有一天,我的一位老實巴交的上司被警察帶走了,據說與某樁賄賂案有牽連。就在同一天,我堅決地遞交了辭職報告,並決定永遠也不再出去工作了。

我失去了生活來源,只好搬到我哥哥家裡來住。我哥哥在政府部門做一名小職員,嫂子推著平板車在街上賣劣質皮鞋,他們家有兩個男孩,一個上中學,一個上小學。幸虧哥哥家的房子比較大,我搬來之後,他們就把一間儲藏室改為了臥室。對於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嫂子心底是老大不高興的,但她努力壓抑著這種情緒的流露,表面上對我客客氣氣。至於哥哥,我從來就弄不清他對事情的真實態度,幾十年都沒弄清過。那天我提著我的簡單行李進屋時,他似乎是很熱情地張羅著為我騰房子,還不時地開一些我和他之間很熟悉的玩笑。當我要清理房間時,他就用他那雙大手按住我,要我"好好地休息受傷的心靈"。他還對我說,他家裡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幹,只管享受生活就可以了。不知為什麼,我感到哥哥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輕鬆,他的眼睛滴溜溜亂轉,似乎在擔心著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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