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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承熹和江儼在下棋。兩人還不是相對而坐,而是承熹窩在江儼懷中,兩人面前擺著棋盤,一邊談天說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下棋。

承熹手裡捻著一枚白玉棋子,仔仔細細把棋局瞧了一遍,許久沒落下一子。好半晌後,她斜斜睨了江儼一眼,將手裡的棋子丟回棋盒,仰頭拿後腦勺在江儼的下巴頦上撞了一下,委屈說:“人說一孕傻三年,我還沒生呢,就比你笨了。”

“公主……”江儼喊了一聲,真是有口難言。這般軟玉溫香在懷,他先前被撩得心猿意馬的,前兩局自然輸得徹底。公主卻懷疑他是有心相讓。

江儼不想掃她興致,只能強迫自己沉下心來下棋,這剛贏了兩局,公主又在委屈“一孕傻三年”。

明知她無理取鬧,江儼還是甘之如飴地哄。

忽然,江儼耳尖動了動,他將公主抱到一邊,徑自走到了窗邊。隨即一陣極其微小的撲簌聲響起,窗格上落了一隻灰不溜秋的鳥兒。

“誰的來信?”

江儼拆開木管,展開裡頭的紙卷給她看,上頭只簡簡單單寫著“大捷”兩字。

“這是說虔城已破?”承熹細細琢磨了兩遍,“定是如此了,先前便兵臨城下,如今只有破了城才能算得上大捷。”

“萬一盛親王狗急跳牆,要挾持公主回西北就糟了。”念及此處,江儼又傳了兩封信,聯絡了南陽聚起的二百人手,做好了突圍的準備。

承熹耐著性子等了兩日,虔城城破的戰果一路傳回了京城,自然南陽百姓都知曉了,卻也不見盛親王送她回京。承熹不欲再等,提前打好腹稿,來跟盛親王辭行。

盛親王住在宅子東面的一處院落裡,他放著正院不住,偏偏住在這偏院,別說院子裡沒有伺候的人,院子門口也沒有個通傳的。

這院子裡只有一棵枯死的梧桐樹,約莫有一人環抱那麼粗,不知長了多少年才長成這模樣,如今卻只剩幾條枝椏,瞧著十分淒涼。

整個宅子都能在一夜之間收拾妥當,獨獨留了這處,仍是個灰敗的廢院,不知多年前有過什麼旖旎的故事。

盛親王便坐在樹下,嘴裡叼著一根菸鬥,坐在寬大的搖椅裡翹著腿晃晃悠悠。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梧桐樹上枯萎的葉落在盛親王臉上,他也懶得去拂,任那樹葉蓋在自己臉上,像是睡著了。

承熹站在一旁瞧了會兒,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跟著盛親王去了西北封地的兩個典籤官明明是忠心耿耿的天子門生,他倆卻都沒發現盛親王的野心。

瞧盛親王這樣子就是個緬懷舊事的老人,愛玩鬧懂分寸知進退,若不是在虔城遇著他,哪能瞧得出半點居心叵測的模樣?

承熹正猶豫要不要吵醒他的午休,卻見盛親王晃了晃腦袋,晃掉了臉上的落葉,原來他並沒睡著。沒等承熹說來意,盛親王便笑著問:“乖侄女不再留兩日?”

承熹也笑了:“叨擾多日,怕父皇母后牽掛,可不敢再留了。”

盛親王輕嘲道:“原本還想帶你去西北玩幾個月,瞧你這戀家的模樣,實在沒出息。”

承熹呼吸一滯,穩著聲音說:“久聞西北風景獨秀,等過兩年皓兒大一些了,承熹定領他去西北拜見叔父。”

盛親王哼笑一聲,沒說別的。承熹臉有點熱,也覺得自己這話假惺惺的。盛親王也不為難她,從搖椅上起了身,大約是坐久了身子發麻,他起身時趔趄了一下,承熹忙上前攙了一把。

誰知盛親王卻笑了,扭頭摸摸那梧桐樹的老樹皮,面上笑得溫情脈脈:“你個愛使小性的,我都

作者有話要說:誰知盛親王卻笑了,扭頭摸摸那梧桐樹的老樹皮,面上笑得溫情脈脈:“你個愛使小性的,我都這把歲數了,可經不得你絆。”聲音溫柔,像是對著自己心愛的姑娘說話。

可那處除了一棵枯死的老樹,哪裡有人?承熹不由哆嗦了一下,只能猜他是因為老了,愛睹物思人,陷入了舊事回憶中。

盛親王負手在身後,領著承熹往外走:“你那父皇是個愛操心的。京城那地兒本王不愛去,卻也不能慢待了你,少不得要叫你堂兄護送一程。”話裡的堂兄是他此行一直帶著的次子。

承熹心中暗忖:南陽離京城只有三兩日功夫,即便慢慢上路,也不過五六日。如今又已經聚集了二百多暗衛,並不缺人護衛。何況虔城事已了,承昭也會從吉安馬不停蹄地趕來。

承熹推了兩句卻沒說過盛親王,便笑著應了:“謝過叔父。”

作者有話說:差不多進入完結倒計時了,有點小開心~~~~然而目前計劃要寫的番外很多……

☆、重逢

大餘縣是位於虔城南面的一個小縣城,不像虔城城裡住著的大多是生意人,大餘縣十分貧窮,走在路上連騾拉車都少見。

一眾平民打扮的大漢正坐在大堂吃飯,瞧見店小二站在客棧門口鬼鬼祟祟地往大堂裡瞅,一個大漢冷聲質問:“你!做什麼呢?”

店小二一哆嗦,忙打著笑臉說:“沒什麼沒什麼,各位大老爺慢用。”

瞧著不對勁,幾個大漢走出去看了看,見掌櫃的正站在馬旁邊,那馬哼哧哼哧喘著粗氣。幾人定睛一看,登時大怒:“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敢連爺們的馬鐙馬鞍都敢卸?”

裕親王一向行事鋪張,從府裡丫鬟服飾到一眾隨從的馬具,樣樣都不含糊。這馬鐙馬鞍上頭都是嵌了金皮的,掌櫃的甫一瞧見便動了歪心思,趁著眾人吃飯的空當來卸馬鞍,被這群大漢摁住好一頓打,扯著嗓門鬼哭狼嚎,連飯錢都不敢收了。

客棧的二樓上,容元綸冷眼瞧著樓下的動靜,見那掌櫃被打得快要斷了氣,吩咐道:“停手!”樓下眾人這才停手。

這是他們入了大餘縣以來見到的唯一一家客棧,客棧的招牌都被磨得沒字了,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舊招牌。店裡的菜價也貴,似乎瞧見他們這行人是肥羊,狠了勁宰的。除了勉強能算乾淨,這客棧再沒別的優點。

同桌用午膳的幾人都沒什麼食慾,尤其重潤更是一粒米一粒米地扒飯,心神不知飄到了何處。容元綸算了算時辰,便催她說:“咱們得快些,晌午進城的時候就被不少人瞧出了異常,用完飯就得趕路了。”

重潤點頭應了,也不再吃了,放下了碗筷,總共也沒吃下幾口去。

許清鑑見她臉色實在難看,湊到她耳畔小聲問:“虔城的南面只有兩個縣城,除了我們走的這大餘縣,還有個信豐縣。興許王爺與我們走的是一條路,只是走在了前頭,要不要我去打問打問?”

“不用問了。”重潤搖搖頭,語氣淡淡道:“父王是聰明人,他要想逃肯定能逃得走的,哪裡用得著我|操心?”

車馬已經套好,用罷了午膳便又要趕路了。幾人正要下樓,卻聽大街上一陣鑼鼓喧天,本以為是誰家的兒女親事,容元綸往窗外瞥了一眼,一時臉色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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