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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進村時首先刮響韓三家的羊圈和房頂。風颳過羊圈,穿過房頂那堆木頭時變成另一種聲音。它們一前一後到達時,我用一隻耳朵聽,另一隻耳朵捂在枕頭上。我想留住一個聲音時,就像堵漏洞一樣把一隻耳朵堵住。不想留住什麼時,就把頭伸進風裡,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聽見呼呼的撕裂聲,風已經刮進韓三家的院子,越過馬路吹我們林帶的樹。那個撕裂聲是從韓三家的拴牛樁發出的,它直戳戳插進夜空,把風割開一道大口子,就像一匹布撕成兩匹,一場風其實變成了兩場。風有多長口子就多長,幾千裡幾萬裡。要在白天我能看見風中的口子,在紛紛刮歪的樹梢中,有那麼一兩枝直直地挺立,一動不動,它正好站在那個無風的縫隙中。

一場漫天大風中總有許多個無風的縫隙。大地上總有一些東西被一場一場的風漏吹,多少年後還保持著最初的樣子。我知道有些迎風走的人,能在風中找到這些縫隙,走起來一點不費力。有些馬也知道這些縫隙。我們家的個別東西,早在這個縫隙裡躲過一場又一場的風。我們長大了,父親都老了,它們還是原來的樣子:鐵錘、石磙子、掛在房樑上的筐和擔子。

許多年前東風進村時最先吹刮我們家的柴垛和牆,那堵東牆早就沒泥皮了,牆也一年年變薄。後來李家在東邊蓋了房子,每年春天的風,總是先翻過李家的房頂,再刮進我們家院子。連每天早晨的太陽,也都先照他們家,後照我們家。

早些時候太陽總是一大早就直直照到我們家東牆上,照到柴禾和牛圈棚上,照到樹根底下的層層落葉上。那柴垛永遠是乾燥的,圈棚上的草從來沒有因潮溼而捂爛一棵,即使柴垛底子也都乾乾爽爽,第一縷曙光貼著地面平射過來,正好照著最底下那層老柴禾。

李家的房子把我們的第一縷陽光擋住了,我們一直對他們家有氣。當初父親佔著東邊這塊地不讓別人蓋房子,目的就是不讓別人擋我們家的第一縷陽光。

其實李家只有孤孤的兩間矮房子,也擋不住多少陽光,柴垛也矮矮的,早晨一開門,我們仍舊一眼望見那片窄長的莊稼地和地那邊的廣闊荒野。一直到我們搬走,李家也沒築起一個院子,垛起一垛像樣的柴禾來。但我們還是對他們家有氣。那兩間矮房子的影子還是影響了我們。夜裡下過雨,上午太陽一照,院子裡其他地方很快乾爽了,那片陰影處卻一片泥濘,直到半個下午過去才能走人。春天雪融時節,也是對著他們家房子的那一片雪最晚消盡,那一片草最遲發芽。

影響最大的是那幾棵白楊樹,似乎一下子沒了長勁,好幾年了還那樣細,只往高躥了幾米,西邊林帶和它同年栽的幾棵都能當椽子了。我們原計劃這一批楊樹長粗後再蓋一間住人的房子。隨著妹妹和弟弟的出生,大土炕顯得更加擠,天一熱我就不願睡在屋裡。可是那幾棵樹老是長不粗。父親說,它被蔭住了。說這句話時,父親的半個身子正蔭在李家那堵牆的影子裡,大哥只一個頭露在陽光中,我們弟兄幾個全在陰影裡。

快到太陽底下去。我聽大哥喊,蔭壞了我們也會像這幾棵樹一樣長不粗。

那時候,蓋一間房子要從栽樹開始。一般的樹五年能長成椽子,十五年長成檁子,樹快長成時開始打土塊,製作門窗。也有壘一個牆圈放著,等椽子、檁子長成了再封頂。也有這樣的情況:樹一長大便捨不得伐了,或者已經把蓋房子的事忘了。一個院子裡總會有一兩棵樹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派上用場,一直長了下去,長到它的樹蔭能蓋住大半個院子,長到樹心變空,渾身結滿樹疙瘩,樹杈綴滿鳥窩,這已不是一般的樹了。我們家門前、房後面和西邊牆角各長著一棵這樣的大樹。我們再缺木頭時都不會想到要去伐它。

那幾棵被牆蔭住的樹把我們蓋房子的計劃永遠地耽擱了。我們多等了它們兩年。這期間生活發生了變化,我們不想在黃沙梁住了,想搬到別處去,許多原來計劃好的事情突然間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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