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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猿陰毒兇狠,數量又佔優勢,不知為何會嚇成那個樣子。茶猿追至石牌坊前,一個個地趴下,姿態就如朝聖者一般。其他人走回來,看到這情況都覺得好笑,但很快就意識到是不是石牌坊後面有危險,因此敏感的茶猿追到這兒就怕了。

我回首望去,石牌坊後只是一個山谷,那裡雪霧繚繞,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東西。李小北笑夠了就說不追了正好,老是被趕著,感覺和雞鴨沒啥不同。梅子茶跑得急了,臉色鐵青,又有點不舒服了。再這麼跑下去,不被茶猿追上,梅子茶也會自己完蛋。只有木清香和我想得一樣,她看了一眼茶猿,馬上就回頭看雪霧茫茫的深谷。

梅子茶慢慢地領悟了,問道:“有沒有別的路,那條山谷可能不太平,還是換個方向好了。”

酒不離口的李小北舒展眉頭,說道:“怕什麼呀,換方向萬一走反了怎麼辦,既然來了就走下去!”

木清香平靜地說:“只能走這處山谷了,走別的路需要太多時間,也不一定正確。”

石牌坊後的群山巍峨聳立,高出蒙頂山幾個頭,而且都連在一起,只有那條山谷能直接穿行。如果要翻山,先不說花的時間要多幾倍,沒準爬到一半就摔死了。要知道雪山異常陡峭,沒有爬雪山專用的裝備,最好別逞能。我們縱然能夠靠山吃山,可是攜帶的燃料不太多,沒火了在山裡也是個大難題。

我支援木清香的看法,梅子茶見沒人站他那一邊,於是就不出聲了。我理解梅子茶的心情,他不是怕死,只是怕死了就沒人給兒子治眼睛了。我想叫梅子茶到山外等我們,可現在說這話太遲了,因為已經走出很遠的距離了。如果現在折返,就要面對茶猿,讓梅子茶一個人回去也不放心。

茶猿趴在雪上好一會兒,當森林出口吹進幾陣冷風后,它們才悻悻地離開。我們站在石牌坊後,心中有種複雜的感覺,久久沒有往前踏一步。邛崍群山裡有一處和蒙頂山一樣的景觀,這若說是巧合就太牽強了。此處的石牌坊被侵蝕得產生了很多裂縫,其雕砌年代比蒙頂山的還要早,可能這後面就是唐朝時期的皇家茶園的禁地了。

梅子茶告訴我們,以前砍柴的人都不敢走那麼深,從沒人知道山裡會有這種遺蹟。光憑小姨一己之力,絕不可能在山裡建造石牌坊,和“六峰茗殿”。如果有朝廷相助,那就不難辦到了,要知道唐朝國力強盛,開山為陵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了。我想木清香應該也猜到了,小姨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她們以前住的地方就是六峰茗殿。

木清香轉身望著山谷,對我們說:“從這裡開始,危險會更多更大,你們要小心。”

當說到“你們要小心”時,木清香的視線正好落到我身上,弄得我渾身發燙。這種溫暖的話從木清香口裡說出,我既覺得驚訝,又感到不安。驚訝的是她難得關心別人,不安的是她不會隨便說這種話,除非前方真的前所未有的危險。

走出森林後,石徑往前延伸了十多米,又被白雪覆蓋了。山谷雖然就在眼前,但走到山谷的入口還有幾里路,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們打算走到山谷入口就紮營過夜。越往前面走,山谷裡的雪霧就越濃,李小北開玩笑說山谷真像一張野獸的大嘴,隨時要吞掉我們四個人。哪知這話剛說完,山谷裡的就傳出一陣巨響,濃白的雪霧被震得排山倒海地朝入口衝擊過來。

李小北收起酒壺,問道“怎麼回事,難道山谷裡有成了精的妖怪?”

梅子茶這一回倒不怕了,反而很鎮定地說:“是山谷裡的積雪塌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前在外面的山谷也時有發生。”

我心說只要不是雪崩就好,別等我們走到山谷中心了,他媽的來一次大雪崩,那就真的是太冤了。梅子茶叫我們放寬心,山谷裡只要不鬧出很大的動靜,基本上不會有問題。山谷上的樹太多了,有時撐不住了,大批的雪團就往下落。可是我想就算不雪崩,那麼大的雪團一齊砸下來,練過鐵頭功的腦袋也會開花吧。

看天上捲起的鉛雲,今晚還會下大雪,帳篷很容易被壓垮。我們走到山谷入口後,尋思著要不要找一處山洞過一晚,就怕山洞裡已經有野獸住了。在皮製地圖上,這個山谷叫摩崖山谷,想來山谷裡有不少摩畫。摩崖山谷的入口氣吞山河,我們站在那裡就如一粒灰塵般渺小,雙腳免不了有點畏縮。

我仰頭望了望,山谷兩旁的積雪少說有千萬噸,想要雪崩簡直易如反掌,梅子茶的往日經驗多半是道聽途說的。山谷裡有條小河,不知道還是不是蝦河,水那麼冷,我也沒好意思叫木清香去喝喝看。我們看天色未暗,便又繼續往山谷裡走,期望能找到一處短淺的洞穴做為棲身之處。

山谷裡一切都是白色的,晃如來到無極之地,讓人有種想要瘋掉的感覺。天上又開始落下雪花了,摩崖山谷裡雪霧瀰漫,視線範圍只有三、四米。繼續走了百來米,我覺得此行不妥,還是等雪霧散盡再深入。可是,我步子走得急了,往後看他們都不見人影了。

頓時,我慌張地喊了一聲,木清香就從身後的霧氣裡走出來。原來是我走得太快了,他們又不叫住我,害得我以為又走散了。李小北走近後,就叫我別心急,這條山谷搞不好有十幾公里那麼長,今天肯定走不完的。梅子茶慢悠悠地跟來,他已經點燃了風燈,在霧氣裡看到風燈長毛的黃光,就像朦朧的月亮一樣。

梅子茶看到我滿臉驚訝,我摸了摸冰冷的面頰,以為上面有不乾淨的東西,哪裡知道梅子茶直接走過我身邊,對我身後說道:“哇,這裡好深啊!”

我奇怪地轉過身,想問梅子茶什麼深不深,該不會發燒說胡話了吧。誰知道,一轉身就看到前面有一道深淵,幾乎佔據了山谷的通道。我剛才根本沒注意,要不是梅子茶點了風燈走過來,興許我現在已經摔得粉身碎骨了。這道深淵不是狹長型,而是一種類似橢圓的形狀,足足有二十多米寬。我們沒敢走太近,生怕腳底打滑,因此都只是遠遠地觀望。

雪下了那麼久,深淵都沒被填滿,足以看出它絕不淺,可能有幾十米深。以前,我就聽說邛崍山脈奇事甚多,尤以山脈裡深淵最為恐怖。當時,有探險人員進入,看到一個深淵就往下爬,只留了兩個隊員在深淵上等待。結果,下去的人驚恐地尖叫,在上面等待的兩個人沒敢馬上下去。他們找來援手帶著槍械爬下深淵,那裡卻只有血淋淋的人骨,卻看不到別的東西。

我想到這裡就顫抖了,再也沒心思去觀望那道深淵,管它底下住了神仙還是妖怪。深淵兩頭並沒有接觸到山壁,但邊上的路只容一個人通行。我們想延著小路走過深淵,走到山壁下就發現有個裂開的山縫,裡面是一個小山洞。這個山洞只有四、五米深,比一間臥室還小,走到洞口就一目瞭然了。這種地方不會有野獸藏身,我們放心地走進去,毫無疑問,這個山洞就是今晚的營地了。

夜晚很快降臨,在山谷裡過夜,風聲吹個不停,老覺得有野獸在嚎叫。我們吃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掛麵,但啥料子都沒加,就怕引來飢餓的野獸。這種東西食之無味,我吃了幾口就不吃了,倒是梅子茶吃得特別帶勁。李小北幾乎都不吃東西,一直喝他那壺喝不完的酒,好幾次我都想問他的酒到底藏在哪裡,但話題都被李小北給岔開了。

晚上,為了節省燃料,我們沒有生火,只拿出了三根熒光棒放在地上,這樣勉強能看到對方。我怕會有野獸找來,睡覺前堆了一座雪坎在洞口,像個堡壘似的。晚上我們聊了一會兒,無非都是茶猿的老巢在哪兒,或者就是木清香的刀技是怎麼練的。無奈木清香泰然自若地說不難,只要從小練起,天天練個沒完沒了,七、八年後就有小成了。

我聽了就汗顏,李小北也不想學了,甩把刀都要練那麼長,哪來的耐性啊。鋪了張毯子,揹包當枕頭,我就蜷縮在地上睡覺。梅子茶身體不舒服,躺下後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然後問我們白天時在天上飛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也覺得很納悶,可惜沒能看到它的真面目,現在怎麼猜都是徒勞的。

我看到木清香還睜著眼睛,於是就問:“你怎麼還不休息,明天還要走很遠的路。”

木清香靠在山洞邊上,答道:“今晚我守著,你們睡吧。”

我們三個大男人哪好意思讓女人幫忙守夜,所以我就自告奮勇地換下木清香。李小北笑了笑,倒頭就睡,沒和我爭。梅子茶只是說客套話,聽到我搶著守夜,他也倒頭裝睡。木清香沒有推脫,她說你想守夜就守吧,明天別喊困就是了。木清香說完沒有躺下,還是坐得直直地,望著山洞外面發呆。

我遲疑了一會兒,問道:“你是不是怕找不到茗殿?”

木清香奇怪地看著我,我意識到她不習慣用茗殿稱呼那座宅子,於是又改口道:“你是不是怕找不到住過的地方?”

木清香老實地說:“我是擔心小姨變了。”

那話說很複雜,我體會了一下,剛想假模假樣地安慰幾句,山洞外面就有幾聲叫喊。我急忙爬到洞口張望,叫聲斷斷續續地,聽起來是從深淵裡傳出來的。木清香聽到後叫我別把頭伸太長,先靜觀其變,不要讓深淵裡的東西發現山洞有人。

黑夜裡,山谷裡昏暗無光,但我們隱約地看到深淵裡有一隻手爬了出來。那隻手我再熟悉不過了,陶瓷一樣的光滑,原來深淵裡住的是茶猿。我心想,不對啊,茶猿不是不敢闖入石牌坊後面嗎,怎麼這裡還有茶猿。正想得入神,卻朦朧地瞧見那隻手染了橙色的血液,掙扎了幾下又被扯進漆黑的深淵,只留下一聲淒厲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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