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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然不省人事的李毓昌被扶回臥室和衣而睡。半夜時,李毓昌酒醒口渴,便叫人上茶。李祥早已將砒霜投入茶中準備好,聞聲立即端上。李毓昌接茶後一飲而盡,不一會兒便毒性發作,腹痛難忍,顛仆狂吼,從床上滾落下來。李祥、顧祥、馬連升三人過來檢視,見地上的李毓昌神色驟變,口吐鮮血,已經奄奄一息。三人急忙上前,顧祥扶住李毓昌的頭。李毓昌有氣無力地喝問道:“你要做什麼?”一旁的李祥冷笑著說:“僕等不能事君矣。”一旁的馬連升解下腰帶,緊勒住李毓昌咽喉。可憐李毓昌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是身邊之人對自己下手,掙扎了一會兒便氣絕身亡了。三人又將李毓昌的屍體懸掛於房樑上,偽造出上吊自殺的現場。一切擺弄好後,已經是十一月初七的清晨。

初六夜,山陽知縣王伸漢和長隨包祥也都沒有入眠,在縣衙焦急地等待訊息。終於到了初七清晨,李祥等三人來到縣衙報案,聲稱其主李毓昌幾日內不知何故心神不寧,已經於夜間自縊身亡。王伸漢和包祥這才如釋重負,相視而笑。

接到報案後,王伸漢帶著包祥親往善緣庵查勘。一進臥房,不先檢查屍體,而是先行搜出李毓昌箱內的紙稿銷燬,那些正是李毓昌準備向江寧布政使呈送的稟帖及戶口清冊。清理現場後,王伸漢派人將案情報知淮安知府王轂,還暗中送上了兩千兩白銀,名為修繕府第的費用。而在這之前,王伸漢為了達到剋扣賑銀、中飽私囊的目的,已經向王轂打點過兩千兩。這次王轂一收到白銀,便已經猜到了李毓昌之死十之八九有蹊蹺。他帶人來現場驗屍,看到李毓昌面色青紫、口鼻出血,明顯為中毒症狀,心中頓時明白了。他心中正琢磨如何妥善收場,剛好此時仵作李標驗完了屍,大聲喝報道:“屍口有血。”

屍口有血還能以自殺結案?王轂勃然大怒,立即下令杖責這個不識時務的仵作,並命其再驗。可憐李標已經年過七十,莫名其妙地捱了一頓打。不過他畢竟在衙門裡當了一輩子仵作,捱打後也立即會意過來,再次驗屍時,便擦去了李毓昌口邊的血跡,又用石灰塗抹呈現青紫的面孔,以掩人耳目。最終,李標報驗結果時隱瞞了死者中毒實情,王轂這才面露喜色,以李毓昌懸樑自盡而草草結案,並派人前往山東通知李毓昌家屬迎靈柩回故里發喪。

案子結了,最歡喜的人莫過於李祥、顧祥、馬連升。三人喜滋滋地來衙門找包祥,索取五百兩酬金。不料包祥不但翻臉不認賬,還惡狠狠地威脅說:“你們三個圖財害主,本應治罪。若是洩露半句,定叫你們身首分家。”李祥等人這才知道遇上了更陰險毒辣的主兒,但出於畏懼,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只好含恨而歸。王伸漢不如包祥狠決,還是怕事情敗露,之後又安撫了李祥等三人,並將李祥推薦到淮寧縣衙當長隨,將顧祥推薦到吳縣當差,馬連升則被推薦到寶應縣內。

本來一切都已經安排得妥妥當當、天衣無縫,哪知道當初山陽知縣王伸漢到善緣庵驗屍時,忽視了一張收在李毓昌身穿的皮馬褂內的稟帖,也就是後來李毓昌遺孀林氏檢出的稿中有“山陽知縣冒賑,以利陷毓昌,毓昌不敢受,恐上負天子”字樣的殘稿。而後來淮安知府王轂驗過屍以自殺結案後,李祥等人為李毓昌裝殮,將皮馬褂脫了下來,收在一邊,李毓昌叔父李泰清到來後,便作為遺物交給了李泰清。帶血的皮馬褂和稟帖殘稿後來成了開棺驗屍的有力憑證。

在山東即墨,當林氏和李泰清發現李毓昌死於被害後,悲痛難名,決意為親人申冤。剛好這個時候,另一即墨官員初彭齡回到老家探親。

初彭齡,乾隆四十五年(1780)進士,以“清介”自許,以“報稱”為心,素來以耿直敢言而聞名於朝野。就在三年前,鐵保新任兩江總督、初彭齡調任安徽巡撫之時,壽州發生了一起特大命案:武舉張大有與侄子張倫爭奪女人,投毒將張倫及一名僱工害死。因張大有家境富有,透過蘇州知府周鍔打通了兩江總督鐵保的關節,最後以張倫等被毒蛇咬傷致死定案。結果初彭齡從中發現了端倪,查出真相後,張大有伏法,鐵保也因為失察褫官銜、降二品頂戴,雖然鐵保不久又官復原職,但初彭齡不畏權貴的美名卻是傳開了。

初彭齡與李毓昌同籍,曾有師生之誼,得知李毓昌英年而逝後既感愕然,又深為惋惜。李泰清趁機將李毓昌之死的種種可疑之處告訴了初彭齡。初彭齡聽後義憤填膺,立即親寫訴狀,敦促李泰清攜訴狀到京師都察院(清代最高的監察、彈劾及建議機關)去控告。

就在李泰清及李士璜(李毓昌堂伯)要離開山東赴京告狀之際,初彭齡又派人通知李泰清,要他立即將李毓昌靈柩在堂屋中就地掘坑深埋,以防有人前來竊屍焚骨,失去最關鍵的憑證。初彭齡久經宦途,飽經世故,對官場的險惡瞭如明鏡。果然,就在李毓昌靈柩被深埋後的幾天,聽到風聲的王伸漢派“盜賊”前來竊屍,但已經晚了一步,李毓昌靈柩已經被深埋入窖。“盜賊”無法下手,只好取走李氏大門前的旗杆頂子,以此為憑據回報王伸漢。

嘉慶十四年(1809)五月初,李泰清和李士璜到達北京,立即趕到位於紫禁城天安門(即明朝的承天門)前的宮廷廣場西側宮牆外的都察院具控喊冤。左都御史特克慎接了訴狀,李泰清將事情經過告知,並將血衣、稟帖殘稿、銀簪等證物呈上。特克慎一聽說新科進士、朝廷命官李毓昌被人謀殺,顯見案情複雜,便暫時收了訴狀,沒有明確表態。

幾天後,初彭齡也到達北京。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回京述職,但也十分關心李毓昌一案。回到北京當天,初彭齡趕到都察院詢問李毓昌案情。特克慎並不知道訴狀其實就是初彭齡所寫,正想了解案情經過,認為初彭齡與李毓昌同鄉,肯定知道內情,便將訴狀交給他看。初彭齡假裝看完訴狀,說:“李毓昌是萊州府人氏,我祖籍本是登州府,並非同鄉。”他這樣說,則可以有效地避嫌。特克慎果然徵詢初彭齡的處理意見。初彭齡說:“李毓昌是朝廷命官,竟然被人謀害,此案重大之極。可事關其他朝廷命官,難免棘手。不如將訴狀呈上,請皇上御批最為妥當。”特克慎深以為然。這樣,在初彭齡的巧妙安排下,李毓昌命案被直接送到了嘉慶皇帝面前。

前面已經詳細講過嘉慶皇帝當時內外交困的處境,他正為吏治腐敗、朝廷官員貪風氾濫而焦頭爛額,接到都察院呈遞的李毓昌命案訴狀後,當即火冒三丈,立即下了兩道聖諭:一是命山東巡撫吉綸立即派精幹大員到即墨把李毓昌屍棺運到省城詳驗;二是命兩江總督鐵保及江蘇巡撫汪日章將山陽知縣及有關人證火速解京,由軍機大臣會同刑部直接審訊。為了防止出現類似之前鐵保徇私舞弊的情況,嘉慶皇帝在諭旨中特意強調說:“若不悉心研鞫,致兇手漏網,朕斷不容汝輩無能之督撫,唯執法重懲,決不輕恕!”

山東巡撫吉綸之前已經因為在失察倉書舞弊一案中被降二級留任,此次接旨後不敢怠慢,一面調集精兵強將組建成驗屍團,其中包括山東布政使朱錫爵、山東按察使張彤、濟南知府徐日簪、武定知府金國寶、登州知府石俊、歷城知縣王嵩、嘉祥知縣周以勳、德州知州周履端、陽穀知縣王吉,這九名省、府、州、縣官員作為監驗官,一面派出人馬趕到即墨調運李毓昌屍棺到省城濟南。

儘管天子親自批示要調查此案,山陽知縣王伸漢仍然在作最後的努力。當吉綸派出的人馬在即墨重新挖出李毓昌屍棺時,王伸漢的親信包祥已經趕到濟南,出重金買通了將要為李毓昌驗屍的仵作。同一時間,李泰清等人也趕回了即墨,準備參與取棺驗屍。只是他們對仵作已經被王伸漢買通一事尚懵然不知,完全蒙在鼓中。一方面是皇帝嚴查命案的聖旨和親人為死者申冤的決心,一方面是兇手不肯坐以待斃的掙扎,案情由此更加複雜,真相還能大白於天下嗎?

六月十一日,在山東布政使朱錫爵、壽光縣縣丞王會圖、安丘縣縣丞楊遇春、即墨縣知縣譚文謨和李毓昌親屬李泰清、李毓奎、李毓莊等人的押護下,李毓昌屍棺到達山東省城濟南南門外校場。校場已經搭好蓆棚、設下案桌,做好了驗屍的準備。

六月十二日,驗屍開始。此時,李毓昌死亡已經有八個月之久,屍體早已開始腐爛,從身體表面已經無法看出是毒殺還是上吊自殺。經過商議,監驗官決定按宋代著名法醫學家宋慈名著《洗冤錄》中的蒸骨法進行蒸骨驗屍。而這一點早已為山陽知縣王伸漢所料到,他讓買通的仵作在驗屍時暗中放入了鹹鹽。這樣,在鹽的作用下,骨頭蒸完後呈現綿白色,看上去並沒有中毒跡象。

在場監驗官無不面面相覷,如此大費周折,甚至驚動了皇帝,眾人都以為必然是一樁大冤案,誰料竟然還是要維持原判。幸好此時李泰清上前嚐了驗屍的蒸骨水,發現有鹹味,於是痛哭不已,要求重新蒸驗。山東布政使朱錫爵同意了,他很有心機,第二次蒸驗正要開始的時候,他突然叫停,走上去親嘗蒸骨水,發現仍然有鹹味。至此,仵作作弊一事敗露。朱錫爵大怒下,命人當場將作弊仵作杖斃。另取乾淨水蒸骨後,骨頭全黑,李毓昌中毒已經是確認無疑。

不過此時又有新的疑點出來:新蒸骨骸中龜子骨僅呈微青色,而心坎骨又全無青色,這是怎麼一回事?當場有名經驗豐富的仵作對此解釋說:“人中毒後,毒先入四肢,毒氣攻心才能斃命。死者肯定是先中毒,但毒氣還未攻心之前,他已經被勒頸而死。這樣一來,毒氣沒有到達心尖,所以心坎骨無青色。”

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但又有新的問題冒了出來:那就是李毓昌中毒後,到底是自己上吊還是被他人勒死後吊上屋樑?本來,在中國歷史上,用上吊自殺來掩飾勒殺的情況非常普遍,《洗冤錄》中記載有可以透過檢驗勒痕的做法來識別,通常勒殺後再吊上屋樑會在脖子上留下兩道勒痕,還有一些其他跡象明顯區別於自己上吊。但此時李毓昌屍體已經腐爛,無法從勒痕來辨別,監驗官只能完全靠分析推理來解決疑惑。如果是李毓昌自己上吊,那麼他的口鼻怎麼會出血?即使是口鼻出了血,一個上吊之人又怎麼會用自己的馬褂衣袖去擦血跡呢?如此推斷起來,李毓昌必然是他殺,但事實經過如何,就需要人犯的口供來證實了。

至此,山東濟南這邊的驗屍工作在歷經波折後終於結束,驗屍經過和結果被如實上奏朝廷,李毓昌屍骨也被重新裝殮運回即墨。

而另一邊李毓昌命案的案發地江蘇也早忙成一團,兩江總督鐵保和江蘇巡撫汪日章派出大批人馬緝捕涉案人犯。李毓昌長隨李祥、顧祥,淮安知府王轂,山陽知縣王伸漢及其長隨包祥、張祥、餘升,廚子錢升等先後被捕,解往京師。

李毓昌另一長隨馬連升本被王伸漢推薦到寶應縣任職,但他自從害死主人後難以自安,沒有到職便躲回了山東聊城老家。不過,他家中貧困,無以為生,後又不得不到京師謀生做長隨。李毓昌案發後,震動朝野,馬連升惶恐無助,乾脆主動到刑部投案自首。

七月初三,全部人犯都解到了京師,由刑部收監,會同軍機處嚴審。由於鐵證如山,經過多次對質後,案情已經真相大白,各案犯均低頭認罪。謀害李毓昌的元兇王伸漢也供認了吞賑在前、行賄在後及殺人滅口的全部過程。

據清人梁恭辰在《北東園筆錄初編》中記載,王伸漢本來拒不認罪,有一天熬跪倦極,便向審訊官員求一杯茶喝。審訊官員命左右端了一杯茶給他,不料他接過茶後並不喝,而是瞪著茶杯良久。也許是他想到了當初李毓昌喝毒茶的情形,這之後,王伸漢便吐實招供了。

這期間還發生過一場自殺的戲劇性場面。淮安知府王轂深知罪責難逃,決意自殺。他將隨身帶的玻璃小鏡砸碎後,用碎片劃傷了自己的腹部和頸部。但很快被獄卒發現,救治了過來。不過當班獄卒也因為疏於防守被“交部察議,各行研鞫”。

更可笑的是,涉案人犯已經在北京認罪後,兩江總督鐵保竟然還糊里糊塗地上奏說:“此事尚毫無端倪,容再加體訪具奏。”又說:“鋪敘鬼神之詞(指李毓昌託夢給妻子林氏一事)以為破案之來歷。”本來他跟李毓昌命案並無直接干係,但他模稜兩可、醉生夢死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嘉慶皇帝,決定拿此案開刀,將這位總督一併處置,以達殺一儆百之效。

嘉慶十四年(1809)七月初十,審理結果下達:謀殺李毓昌之主犯王伸漢立即處斬,並抄沒家產,其長子流放烏魯木齊;長隨包祥刑夾後斬首;李祥、顧祥、馬連升三人因謀害主人,屬於大罪,按“僱工人謀殺家長,照子孫謀殺祖父母者,皆凌遲處死”。受賄的淮安知府王轂絞立決;為李毓昌驗屍的仵作李標杖一百,流放三千里;派往山陽的查賑委員除李毓昌、章家璘拒絕賄賂外,其餘九人均因受賄被流放,且抄沒家產;除此之外,嘉慶皇帝親諭定論處罰五名朝廷大員:兩江總督鐵保革職,流放烏魯木齊;江蘇巡撫汪日章革職回籍;江寧布政使楊護降職,留河工效力;江寧按察使胡克家革職,留河工效力;淮揚道道臺葉觀潮革職留任。

而死去的李毓昌被賞加知府銜,優厚安葬。嘉慶皇帝親制《憫忠詩》五排三十韻,刻石立於李毓昌墓前。李毓昌之嗣子李希佐被賜舉人身份,允許直接參加會試。李毓昌叔父李泰清也被封為武舉。

嘉慶皇帝如此優恤李毓昌,並重懲涉案官員,自然意在力挽頹風。這樁號稱“山陽大獄”的驚天大案最終以沉冤得雪的歡喜結局落下了帷幕,但南漕北賑的吏治積弊並沒有因此而有所好轉。一葉知秋,清王朝已無可挽回地走向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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