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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諶眼看著自己挑撥郭氏和劉氏的謀劃便要失敗,攛掇的道:“太皇太后,這不關阿觴的事,奶奶非要責怪,就責怪孫兒罷!”
阿觴阿觴阿觴!口口聲聲叫得如此親密。
哪知劉觴立刻介面飛快,一個磕巴也沒打:“是啊是啊!不關小臣的事!”
李諶:“……”朕都這麼說了,還以為閹人會客套兩句。
李諶瞥了一眼太皇太后的臉色,劉觴嘴巴如此甜,這般下去怕是不好,不過李諶還給自己準備了第二個謀劃。
李諶服軟道:“奶奶,諶兒昨日酒醉,一時糊塗斬了蘇佐明,如今神策右軍大將軍之位空懸,這樣罷……郭鬱臣,你出列。”
“卑臣在。”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神策軍的佇列中走出來,劉觴回頭看了一眼,這人長相平平,一張大眾臉,但也不難看,不只是不難看,仔細一看,劍眉英朗,星目幽深,無論是眉毛眼睛鼻子,都極為出眾,只是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愣是相互遮蔽了各自的光芒,變得平平無奇起來。
如此英挺深邃的五官,此人卻充斥著一股書呆子的迂腐氣場,不知為何,就算身披神策軍介冑,也不像是個軍官,反而像是個書呆子!
最重要的是,這人是從護衛在殿的神策軍後方出列的,也就是說,他並非神策軍指揮使,也並非神策軍的將軍,看他這模樣,更不是官宦中尉,而是神策軍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
劉觴眼眸動了動,郭鬱臣郭鬱臣?這名字聽起來何其耳熟,姓郭,而且和當今宰相郭慶臣只有一字之差,那必然是郭氏族人了。
李諶笑道:“奶奶你看,郭鬱臣乃是宰相的弟親,也是您的侄兒,都是知根知底兒的,平日裡郭鬱臣作風樸素恭謹,最為適合升任神策軍右軍指揮使,不知奶奶意下如何?”
正如小奶狗李諶所說,郭鬱臣大有來頭,他乃是太皇太后的侄子,郭貴妃的堂兄,當今宰相郭慶臣的么弟!
按照這個尊貴的程度來說,郭鬱臣當一個神策軍指揮使綽綽有餘,但郭鬱臣的身份還有一些暗藏的玄機。
這郭鬱臣雖然是郭家族人,但也不是郭家族人,頂多算是半個郭家族人。因著郭鬱臣此人過於迂腐,十足是個書呆子,不會變通,更是痛恨結黨營私,所以並不在郭氏的關係網之中,很多想要拉攏郭鬱臣的人,都會被痛罵一頓,自找沒趣。
郭鬱臣實在過於迂腐,有一次惹怒了還是皇太后的太皇太后,差點被逐出郭家門籍,因此說郭鬱臣只是半個郭家族人,很多郭氏都是不認郭鬱臣的。
像郭鬱臣如此剛正不阿之人,按理來說應該會被皇帝喜愛,但也不然。李諶的老爹還在世的時候,就極其不喜歡郭鬱臣,因為郭鬱臣的嘴巴太毒了,勸諫從來不打彎兒。
郭鬱臣懷揣驚世大才,又是宰相的親弟弟,科考之時可是當年的大熱門,必定高中狀元的不二人選,就因為嘴巴太臭,得罪了先皇,先皇“懷恨在心”,硃批一揮,直接點了郭慶臣最末,沒有給他正經的官職,而是給了一個文散官,正四品下的諫議大夫。
這下子好嘛,先皇本想給郭鬱臣一個難看,教他學做人,哪知道滿朝文武差點都重新做人。
唐朝天下太平,盛唐之後推遲了朝會,只有每逢初一和十五皇帝才會上朝。這種時候百官就會整齊列隊,立於鐘鼓樓下,等待著監察臨檢,然後恭敬進入朝堂,參加朝會。
諫議大夫,正好隸屬於監察單位,於是滿朝文武無論品階大小,都被郭鬱臣查了個遍,鬧得人心惶惶,好些個官員因為心中有愧,又怕郭鬱臣查出來,乾脆一不做二休,裝作集體自盡,如此一來便有人上疏參本郭鬱臣,說他是乃狠戾屠夫。
先皇也正愁不喜愛郭鬱臣,又是大手一揮,乾脆讓郭鬱臣從此再不做文官,於是郭鬱臣棄筆從武,最後進了神策軍,作為一個小卒子。
郭鬱臣落魄了,又被太皇太后逐出門籍,在神策軍這些年沒有任何升遷,這些年郭鬱臣的名字沉默在朝堂之中,差點讓人忘記曾經有這麼一個令人聞風喪當的郭氏族人。
李諶笑得十足奶味,一臉無邪的看向郭鬱臣,給太皇太后引薦道:“奶奶,您還識得他麼?”
“郭鬱臣……”太皇太后唸了一聲。
“罪臣拜見太皇太后。”郭鬱臣跪地作禮。
太皇太后好些年沒見過郭鬱臣了,想當年因著郭鬱臣才華出眾,也算是郭家的佼佼者,太皇太后還曾看好過他,說他會成為郭氏的頂樑柱,誰知道郭鬱臣太不會看臉色。
這時候再見到郭鬱臣,太皇太后心裡升起一股念舊的感覺,再者……
神策軍右軍的蘇佐明,本是樞密院和宣徽院的人,如今死了,換上一個姓郭的,總比肥水流入外人田好不是麼?
老太太本在氣頭上,覺得皇上做事兒太不把自己看在眼裡,眼下李諶突然要提拔郭鬱臣,老太太那氣性立刻平復下來。
本來嘛,老太太也不愛見蘇佐明,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和自己個兒的親孫撕開臉皮,尤其現在郭氏還得了便宜。
“如此……”太皇太后果然鬆了口,語重心長諄諄教導:“諶兒啊,你平日裡不要魯莽,這朝廷上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這次醉酒糊塗,也便罷了,只一點子,不要再有下次。”
李諶就知道,這手後棋一定會奏效,就算蘇佐明死了又如何,郭氏的人被提拔,老太太是不會追究的。
李諶這一步棋走得極妙,平復了老太太的火氣,又偷樑換柱換走了劉氏在神策軍中的頂樑柱,而這個郭鬱臣,說到底,也只是半個郭家人,不畏強權,不結黨營私。
倘或……能被朕重用,李諶不著痕跡的挑唇一笑。郭鬱臣是認死理兒之人,這些年又被狠狠打壓,早已心灰意冷,一旦被伯樂賞識,定然會肝腦塗地,以死相報。
李諶這一招,討好了老太太,削弱了劉氏,實則又給自己集勢奠定了基礎,簡直是一箭三雕。
太皇太后道:“郭鬱臣何時升任啊?”
李諶十足乖巧:“諶兒立刻便讓樞密院傳書中書省,請宰相親自草擬敕令,請奶奶放心,明日……不,即刻便可升任。”
“那便好。”郭太皇太后做出扶額的動作,擺了擺手:“老身年紀大了,鬧騰這麼久,也乏了,宣徽使不是還有傷在身麼,回去好生將養,都退下罷。”
“奶奶注意鳳體。”李諶體貼的道。
劉觴撇了撇嘴巴,左右沒自己的事兒了,拱手道:“小臣告退。”
李諶退出興慶宮,心情甚好,雖今日還是沒能讓劉氏和郭氏撕開臉皮,但李諶從中得到了利益,也算是差強人意。
他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劉觴,總覺得這一世的宣徽使不簡單,打算繼續裝乖,和劉觴拉近距離,便朗聲道:“阿觴,等一等朕。”
劉觴聽到小奶狗天子乖嫩無邪的聲音,忍不住掉了一身雞皮疙瘩,乾脆當做沒聽見,反而加快了腳步,哪裡還有崴腳的模樣,拽著繡裳衣襬,兔子一般竄出了興慶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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