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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好的,她爹就是那名小茶樓裡的說書先生。

於是第二天,早早跑來佔位置的鳳懷月,就聽到了這個全新的,霸道仙君豪擲千金,給美人買下整整十匣寶珠的故事。他側過頭問隔壁大姨:“可是那美人不是已經跑了嗎?”

大姨以過來人的口吻告訴他,正因為跑了,才更得花心思去追,買十匣寶珠算什麼,照我看,那美人就得在外頭多待一陣,待得越久,才越值錢。

鳳懷月堅持:“可我覺得十匣寶珠已經夠了。”

大姨恨鐵不成鋼,將他拍了一巴掌,罵道,夠什麼夠,這得虧戲裡唱的不是你,否則還不知要怎麼缺心眼地被人哄了去。

作者有話說:

鳳懷月對夢貘:吃點好的吧你!

這處茶樓雖小, 說書先生的故事卻比魯班城的幻術大戲還要精彩,黑市嘛,總要比外頭更無法無天一些,況且不夠曲折離奇的情節, 大姨們也不愛聽。故事裡的美人要比現實中的美人難哄許多, 十匣寶珠壓根入不了他的眼,人依舊像一陣無蹤的風, 隨心所欲, 跑得連影子都沒一個。

大姨感同身受:“學著點, 對付男人,就得這樣。”

鳳懷月試圖掙開自己被握住的手:“好好好, 但我也是男人。”

大姨名叫歐春花,別人都叫她春花姨,現在獨自在黑市經營著一家巴蜀風味的小館子,雖然看起來慈眉善目又喜慶, 但能在這種地盤做生意的, 可找不出幾個善茬。聽完今日份的故事後,她提著裙襬往起一站, 兩條光禿禿的木腿將地板蹬得“咚咚”響, 又轉身招呼:“走,今天還是去大姨店裡吃飯。”

鳳懷月答應一聲, 拎著籃子與她一道去集市挑魚買肉,自來熟得很。小館子裡有個單獨的小灶, 鳳懷月坐在小板凳上幫忙燒火, 春花姨一邊洗菜一邊問他:“你是在外頭得罪了人吧?才會躲到這裡來。”

“也不算得罪。”鳳懷月往灶膛裡慢慢添柴, “但確實有人在找我, 我暫時不想讓他找到, 所以來這裡待段時間,也好趁機將過去的種種關係理清楚。”

春花姨道:“種種關係,怎麼聽著像還是好幾段情債,與你這易容後的模樣可不搭,難不成底下還藏了個美人坯子?”

鳳懷月謙虛:“還可以,還可以。”

春花姨笑著罵了他一句,又叮囑道:“既然還可以,那就藏嚴實些,這三千市可不是什麼消停地方,放在外頭值錢的臉,在這裡只能讓你倒黴,小心被人打暈了運往陰海都。”

鳳懷月聽到“陰海都”三個字,手裡的活稍微頓了頓,抬頭問:“是東海盡頭的陰海都嗎?我聽說那是一座巨大無邊的海島,一年到頭黑雲密佈,見不到一絲陽光。”

“就是那。”春花姨道,“你若覺得這三千市裡亂,陰海都就是被放大了幾百倍不止的三千市,四周海水一年到頭泛著暗紅泡沫,連風都是帶著腥氣的。他們對外說那是捕獵巨魚時滲出的血,可誰會信呢?算了,不說這些,過來搭把手。”

鳳懷月丟下柴火站起來。他是知道陰海都的,因為溟沉在這三百年間,曾去過那裡兩次,兩次都是為了給自己找藥,回來只說不喜歡東海盡頭的雨與狂風巨浪,卻從來沒提過,原來巨浪當中還夾著血。

春花姨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在發什麼呆?”

鳳懷月回神:“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朋友,也不知他現在人在何處。”

他猜對方在四處找不到自己的情況下,應該能想到往千絲繭裡追,只不過那一片浮動的繭殼實在太多,會走錯不奇怪,話說回來,像司危那般能精準摸進雙喜村的才奇怪。而一想到司危,鳳懷月腦子裡就又開始生動浮現“愛我如狂”,心裡當即萬分崩潰,忍不住就問春花姨,有沒有什麼東西,吃了能睡踏實些,少做點夢?

“到了我這個年紀,失眠做夢才需要吃藥。”春花姨擺桌椅,“你睡不著,是因為心事沒解決,什麼時候心事解決了,自然就能睡安穩了。”

鳳懷月嘆氣,道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但我這個情債,它不大好解決。

這一晚臨睡前,鳳懷月在心裡默唸十幾遍不要做夢,不要做夢——結果並沒有什麼用,他不僅夢了,還夢得很是複雜。夢貘再度被撐的滾瓜溜圓,熠熠生輝蹲在枕邊,看起來裝了一肚子的不可言說。鳳懷月眼不見為淨,用兩根手指拈起它,瀟灑往自己腰間錦囊裡一丟,決定這回不看了,讓夢貘自己慢慢消化。

消化了,就無人知曉,無事發生。

“又出去啊?”剁豬肉的大哥已經很眼熟這個愛看熱鬧的新鄰居,主動同他打招呼。

“是。”鳳懷月又買了包炸排骨,道,“今天東三集有大戲,據說熱鬧極了。”

大哥聞言提醒他:“那裡扒手多,狗進去都要被薅兩把,你可得看好自己的東西。”

鳳懷月答應一聲,先跑去了春花姨家中,那裡早就等著一大群婆婆嬸嬸,大家今天都不去茶樓了,約好要一起去看大戲。東三集算是三千市的花市,當中有個現成的繁花高臺,一年四季灼灼豔豔,確實是個看戲的好地方。

彭流皺眉:“來的人要比我們想得更多。”

“來的人再多,也不會比整個三千市的人更多。”餘回道,“放心吧,這回只要阿鸞肯冒頭。”

司危站在高處,也盯著繁花高臺。人潮正在一波接一波地朝這邊湧,小娃娃們伸出手,高高興興地搶著從天而降的花瓣,鳳懷月便也有樣學樣伸手去接,一片兩片三四片,接到之後,花瓣紛紛如雪化開在掌心,最後只留一片茉莉淡香。

臺上鑼鼓敲得越發密集,眼看好戲就要開場,一個瘦小的男孩卻忽然轉身向外擠去,一個男人覺察出不對,往自己腰間一摸,立刻追上去氣急敗壞地罵:“小兔崽子,連我的東西都敢偷?”

他又高又壯,兩三下就撞開人群,將那小毛賊一把拎住。對方非但不心虛,還兇得很,梗著脖子罵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你了?”

男人不與他廢話,伸手往他兜中去掏,兩人在爭執搶奪間,一個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嗖”一下就飛上了臺,被易容後的餘回一把攥在手中。

春花姨納悶地問:“那是個什麼東西?”

鳳懷月也沒看清,他仔細辨認了半天,回答道:“那好像是一個夢貘。”

正說話間,被撐得要死要活的夢貘已經迫不及待吐出了夢境——

熟悉的大床,熟悉的身影,鳳懷月笑容凝固在臉上,他伸手往腰間慌亂一摸,發現那果然是自己的貘!

餘回也沒想到這隻夢貘肚子裡竟裝著六合山內殿,他來不及多想,一手掐住夢貘的脖頸,強迫其將夢境重新吞了回去,低聲對彭流道:“這是阿鸞的夢!”

彭流的視線迅速掃過花臺周圍熱鬧的人群,並沒有第一時間找出鳳懷月。臺下,春花姨問:“那是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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