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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銳淵恍然大悟,“所以他們才會對阿渝的身份缺乏認識,按理講國內的團伙應該對目標人物的底細很清楚才對。”

“而且他們一定還查到了阿渝的新姑父……哦,就是你的繼父的資訊,否則不會投鼠忌器。”沈硯行又補充了一句,然後問道,“阿渝是不是和你母親長得很像?”

“六七分罷。”葉銳淵仔細想了想印象中的母親,“不過氣質不像,我媽是傻大膽,阿渝是真白兔。”

要不然怎麼一個會沒頭沒腦的就撞進那個土匪窩裡去,另一個倒是什麼都看得明白,就是沒什麼脾氣,只有急了才懂咬人,被坑了幾年才肯認清現實說分手。

沈硯行不尷不尬的笑了兩聲,心裡想道,也不知能不能狐假虎威借一下這位新姑父的勢,讓老辜那邊的調查有所進展。

但他到底沒有問出來,只是想著辜俸清說不定早就這麼幹了。

這樣想著他就掛了電話,手機還沒安靜多久,大約是葉佳妤剛剛到家給他發了資訊之後,就又響起了鈴聲來。

電話那頭正是他剛才還想起的有好多天沒見了的辜俸清,他的聲音很著急,甚至有些氣急敗壞,“沈二,他們又動手了,就在省博,一件叫聖主得賢臣頌筆筒的文物失竊了!和之前方鶴案丟失文物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樣,都是用了障眼法偷樑換柱,手段極高明!”

沈硯行一聽他這話,心裡頓時就打了個突,又來了,他們好像是在跟他玩遊戲,任何一件丟失的文物,都和他有關係。

清康熙聖主得賢頌筆筒,正是他在遇見穆牧那年在考古工地和父親一起挖掘出來的一件陪葬品。

省博一件日前剛從展區回收入庫的清康熙聖主得賢頌筆筒在文保人員取出進行例行維護時, 被突然發現手感不對,緊接著就被發覺已經不是之前那件真品。

作假的手法極其粗劣, 掂在手裡比真品輕了幾乎四分之一的重量,別說是在博物館這種研究員遍地的地方, 即便是在外面,對陶瓷稍有鑑別知識的人都能輕易鑑定出真偽。

這件聖主得賢頌筆筒並不是世間僅存,省博這一件也並不是什麼宮廷御用之物, 它原本的主人,只是一個家境十分殷實的書香門第的家主, 生前是個四品官員。

《聖主得賢頌》是西漢時著名的四川才子王褒歌頌當時的漢宣帝劉洵禮賢下士,全國人才都能得以重用各安其位所作, 也正因為這篇文章,王褒被皇帝留京重用, 就任部級高官。

到了康熙年間, 因為皇帝重視漢學, 所以文房用具的行當極其繁榮, 其中筆筒尤為出色, 官窯和民窯都有大量生產, 這篇歌功頌德的文章就被景德鎮的窯工們刻到了筆筒上去。

沈硯行陰沉著臉,坐在省博的館長梁騫對面,盯著面前仿造技巧十分拙劣的筆筒久久不語。

“梁伯伯,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他伸手將面前的贗品拿起來, 看見文章結尾那釉裡紅的“康熙傳古”篆體印, 只覺得一陣目眩。

梁騫的頭髮似乎比之前見到的又白了一些, 他滿面愁容,眉間的“川”字愈發深刻,“已經報警了,但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騷亂,沒有對外公佈,只能是無限期的停展這一件展品了。”

他說罷嘆了口氣,雖然沒有對外公佈,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瞞住的,不過是普通民眾罷了。

沈硯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好又沉默了下去,抿著唇,也不知在出什麼神。

“硯行啊……”梁騫伸手託了託眼鏡,關切的喊了他一聲。

但他似乎又有些猶豫,沈硯行抬起頭來看他,見到他欲言又止,又忍不住笑了,“您有什麼話就直說罷。”

梁騫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是這樣,我聽你爸爸說這段時間感覺你似乎不大太平,他挺擔心你的。”

沈硯行猛的一愣,他從沒跟家裡除去沈硯書之外的人說過這些日子以來遇到的所有反常之事,因為怕他們擔心,沈硯書也是不說的。

但梁騫的話卻突然讓他發覺,原來他們也是有所察覺的。

“他說你這段時間回家回得少了,怕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梁騫頓了頓,看著他臉上有些變幻不定的表情又說了句。

沈硯行扯了扯嘴角,欲蓋彌彰的解釋道:“哪有,我這不是談戀愛了麼。”

梁騫不置可否的笑笑,“多回家,再怎麼大,也都是父母眼裡的孩子,他對你再嚴厲,也是疼你的。”

沈硯行點點頭,面上的笑淡了一些,心裡頭有些難受起來。

他當然知道父親雖然嚴厲,但他很愛自己,不愛是不會有要求和期待的,父親總是罵他不爭氣,但實際上卻只會跟人家說他的好。

小的時候會不停地犯錯,不停地挑釁他的權威,以此搏得關注,還有試探看看他的底線在哪裡,可是等到他生氣震怒,又忍不住害怕和後悔。

沈硯行也是真正長大懂事之後才發覺自己的性子如此彆扭又乖張,可是那時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父親習慣了對他嚴厲斥責,他也無法再去作出撒嬌狀。

後來他看書,看到人家寫,“張牙舞爪的人,往往是脆弱的。因為真正強大的人,是自信的,自信就會溫和,溫和就會堅定。”

突然就想起從前的那個自己,以及很討厭“後來”這個詞,因為這個詞概括了所有我們不想要改變,卻又面目全非了的事。

“梁伯伯,我先回去了。”沈硯行沉默許久,終於站起身來告辭。

他的心情有些糟糕,可是又不知道該向誰傾訴。

梁騫親自送他出了辦公室,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太擔心這事兒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沈硯行點點頭,想說什麼,但最終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沉默著走了。

他出了省博的大門,發覺今日的陽光格外好,陽光熱烈的親吻著大地和行人。

他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站在車邊用腳尖去蹭地板上的灰塵,想了好一陣,才決定回家去。

才剛進門,沈硯行就聽見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從電視裡傳出來,老爺子年紀大了出門少,但他驚訝的是,父親居然也在。

“爸,你今天沒去學校?”沈硯行驚訝的望著父親。

沈兆軒難得的露出堪稱燦爛的笑來,抖抖手裡的報紙合起來,放到了茶几上,“你媽媽說你今天應該會回來吃飯。”

沈硯行心裡一動,覺得有些酸脹,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件很小的事。

那時他才讀初一,叛逆期來得有些早,不好好學習,考試不及格又不敢回家,跑去馮薪家裡躲了兩天,估摸著家裡頭大人的火散得差不多了,才期期艾艾的回去,一進門就被穆教授抱住哭了一通。

那一次父親也是沒有打他的,只說了句:“回來了啊,吃飯罷。”

他當時只覺得慶幸,覺得自己真是明智,後來才明白,家裡頭是怕他又丟了,比起他再次丟失所帶來的痛苦,考試不及格連小事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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