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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蘭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貞祐二年,他轉任山東路統軍宣撫使,率軍往青州大破紅襖賊,名動天下,終於一洗二十年蟄居閒職寸功未建之恥。年末班師回朝,轡頭所指的方向卻已不再是熟悉的燕京城。立馬悵然北望,浮雲蔽日,他看不見半生夢縈魂繞的故園。

開封的新府邸爽闊雅緻,他卻不願呆在陌生的家中對著心懷鬼胎的妻子,下了朝就去豐樂樓裡消磨時間。

除夕夜,客人稀少,他才上二樓便聽見一個白淨清瘦的書生向對座之人笑道:“分明是女兒香,你還不認?!”對座那人英挺勁拔,一望可知出身行伍,此刻正窘迫地擺手道:“元兄莫胡言,那是個小娃娃,只怕比令媛還小些。”見他上樓,那兩人一齊肅然站起身來。

攀談中,他才知道原來那青年軍士是豐州人,父兄皆曾居他父親麾下,感念至今。酒過三巡,兩個年輕人皆告辭而去、陪伴家人共度新春,他醺然四顧,找不到那雙熟悉的紅酥手。

忽地,有一陣幽遠清冽的芬芳漸行漸近,他取出銀錠放在桌上,怔怔凝望著那籃嬌豔的宮粉梅嘆道:“這些我全買了,你早些收攤回家去吧。”賣花人卻站著不走,亦不伸手取銀。他抬頭,正對上一雙含羞帶怯的如水星眸,眸子的主人滿面紅暈,細聲嚦嚦:“將軍不記得我了麼?……在萊州,是您從賊人手中救我出來的……”

兩日後,新春宮宴回府的路上,他再一次與她同坐車中。行至中途,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低頭笑道:“我問你一事。”她身子一僵,指尖微微顫抖,側首躲避他的凝視,強作鎮定道:“何事?”

他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眼見她面色越來越蒼白,心下長嘆一聲,終是不忍,轉而笑道:“我想納一房妾室,想問問你——可肯?”

“早該如此了。”短暫錯愕之後,她的回答端莊得體、無懈可擊,足以垂範後世,“多個人照料你,我也放心些。”

他亦點頭微笑:“夫人賢德,非尋常女子可比。”一邊稱讚,一邊不動聲色地放開了她的手。馬車突然停下,原來又到家門,他轉身從容對家僕道:“去接戴娘子來,可仔細著,別出差池。”

湘蘭那時候還喚作湘筠。夜裡,他摟著那陌生的青春胴體,聽她嬌聲講述名字的由來。聽到湘君湘夫人淚灑江竹,投水殉夫的時候,他沒由來地悚然一驚,胸中突突直跳,生硬地道:“這名字不好,改了吧!”筠即竹,位列四君子,而另外三君中的菊與梅都有他此生不願再觸碰的記憶,念及此,他放柔了聲音,撫著懷中嚇得一動不動的小女子輕聲哄道:“就改叫湘蘭,好不好?”

二月,他再度奉旨出征,離家時湘蘭剛有了身孕,伏在他懷中瑟瑟發抖。十月班師,家中已添了玉雪可愛的女兒,湘蘭怯生生地許諾下一個定會是兒子,他寵溺地撫過她年輕光潔的臉,笑得心滿意足:“傻丫頭,我早盼著能有個女兒了!”

幾日後,他升作樞密副使,行院徐州。臨行前,湘蘭戀戀地貼在他懷裡,柔條冉冉,人如其名。他愛憐地撫她絲緞般的長髮:“這次不害怕了?”湘蘭溫順仰首,訕訕低笑:“從前是我多心了,長公主待我,當真極好。”他的手一頓,柔滑的髮絲在指尖滯澀,良久,方笑道:“等我回來,帶你去金明池騎馬,我射柳給你看。”

再往後,功肅青兗、威震江淮,加官進賞、位極人臣,妻賢妾順、兒女雙全,他已成為國中男兒嚮往的典範,孩童仰慕的英雄,再無人提起他落魄不安的前半生。

-

壺中酒盡,僕散安貞將杯壺遞還給完顏寧,微笑道:“這酒製得真好,好孩子,多謝你了。”完顏寧忍淚道:“我叫人再去買些來,您等一等我。”僕散安貞搖搖頭:“不必了,你快回去吧。我是謀反逆賊,你在這呆久了不好。”完顏寧正色道:“我不信您會謀反。您不殺降卒,自有您的道理。”

僕散安貞笑道:“那是為了什麼?”

“自野狐嶺之後,大金主力已傷;貞祐南渡,又失河北遼東之地,這些年來北御蒙古,南開宋釁,還有西邊夏人趁火打劫,山東紅襖賊作亂。”完顏寧清晰地道,“連年征戰,將士死傷無數,軍中士卒編制多虛,為將者無兵可用,所以您收降這些精壯宋軍,是想補充兵源。再者,江淮水道密佈,地形複雜,這些宋人熟悉地勢,若收為己用,將來可免黃天蕩、採石磯之苦,對嗎?”

僕散安貞頗為驚訝,點點頭道:“你小小年紀,倒是很明白。”他原本只當完顏寧是個小孩子,此刻知她見識不凡,頓起訴談之心,又認真地道:“其實還有兩層:一則,宋人見我受降不殺,將來便不會負隅頑抗,南征可省去不少麻煩;二則,宋室偏安江南,西夏苟延殘喘,都只是大金的疥蘚之疾,而真正的心腹之患,唯有蒙古……”

“所以,您不願與宋人再添一筆血海深仇。”完顏寧聽到此處,心下便已瞭然,更覺悲憤氣填膺,“而您禮敬趙氏宗室,也是為了能給將來聯宋抗蒙留一條後路,是嗎?我原以為唐人才有謝死表,宋人才有風波亭,沒想到,今日大金也要自毀干城!”

僕散安貞微微睜大眼睛,重新審視了她一番,心道:“這孩子竟這樣聰敏!只可惜生為女子,又是這樣的身世,一番才智沒有用武之地。”想到此處,他嘆了一聲,低聲道:“好孩子,你今日來此,便已報了當年之恩,與我兩不相欠了。你方才這些話決不可再對旁人說起,更不要為我叫屈,記住了麼?”

完顏寧忍淚道:“侄女明白。您的冤屈,陛下並非不知道,只是欲加之罪而已,任誰去叫屈都會觸怒天威,輕則受罰,重則喪命。”

僕散安貞微笑著點點頭,又叮囑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些,今後有關宋國之事,都不要插手。”

完顏寧愈發悲怒:“我爹爹是宋人,陛下既這樣忌諱,何不乾脆殺了我?!”

僕散安貞嘆道:“若是尋常宋人倒也罷了,只是你爹身為宗裔,皇帝豈能不防?”

完顏寧大驚失色,尖聲道:“什麼?!”

“她不曾告訴你麼?”僕散安貞一愣,“你爹是天水郡王之孫,論輩分,你是趙擴的姑母,宋國的縣主。”他見完顏寧小臉慘白,又低聲道:“所以,你千萬要避嫌,快些回去吧。”

完顏寧跌坐在地,腦中萬念電轉,轉瞬間已全然明白過來。當年宋徽宗蒙難北狩,被金太宗辱封昏德公並遷往上京。因宋軍抗金不懈,岳飛更殺得金軍聞風喪膽,宋徽宗很快得到金人善待,晚年又生下六子八女,死後被追封為天水郡王,後人皆在上京綿延繁嗣。母親自幼喜愛宋人文華,又擅瘦金書,赴上京祭祖時偶遇趙佶之孫,靈犀一點、字裡結緣,才有了後來的種種波折。此事涉及兩國皇族,故皇帝嚴防死守,知者寥寥。而邢國長公主不曾相告,只怕是聽到了她當時問潘守恆的那句“那我究竟算金人還是宋人”,恐她知道自己是趙氏血脈而生出異心來。她心道:“姨母既不信丈夫,也不信我,在她心裡,只有大金的江山。”

僕散安貞抬頭看了看高處鐵窗外越來越昏暗的天色,連聲催促她快走。完顏寧點點頭,待要起身,忽又想到一事,復又跪下鄭重地道:“侄女斗膽,請問姑父,可還有什麼心願麼?”

僕散安貞一怔,從地上慢慢站起來,身上手銬腳鐐一陣叮噹,迴響在空蕩蕩的死牢中尤為刺耳。他挺直了背脊,微微仰頭看著前方的虛空,面沉如水,一字一字道:“願我大金的死牢之中,從此再沒有忠臣良將。”語畢,他又低頭對完顏寧柔聲道:“還有,願你和紈紈將來都能有個好歸宿,不要再像你們的母親那樣。”

“紈紈?”話音未落,完顏寧已從他的神色中猜到了這個名字的主人。

“是我的女兒。”僕散安貞微笑,彷彿看到了小女兒清澈見底未染風霜的小臉,一身凜凜威勢盡化作慈父溫柔,“她才六歲,和你一樣,也是個孝順懂事的好孩子。”

完顏寧點點頭,心中暗暗起誓定要保護好這位小妹妹。她復又抬頭看了看僕散安貞,有些不忍,略一猶豫,終究還是輕聲問了出來:“姑父,您可有什麼話,要告訴姑母麼?”

僕散安貞聞言一愣,隨即慢慢轉過身去,走到高牆邊的陰影裡,背對著完顏寧。黑暗之中,完顏寧只聽見他身上鐐銬輕輕作響,良久,才蕭索地道:“並沒有什麼話。”

“並沒有什麼話。”他記得她也曾這樣說過。

-

湘蘭進門後,他與她相見日稀。

遠征回府,湘蘭抱著紈紈跑來迎他,含淚帶笑的眼裡寫滿了戀慕與依賴。她姍姍來遲,臉上掛著雍容端雅的微笑,措辭更是周全得體:“你一路風塵勞苦,早些休息。我已告訴九華他們,明日再來向爹爹請安。”他亦不吝讚美她的賢德與體貼:“多謝夫人,想得如此周到。”

在家的日子裡,他也極少看見她。他固然絕足於她的房門,她亦從不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湘蘭不安地拉著他的手:“長主免了我的定省,叫我只安心侍奉您。”他側首不答,只寵溺地攬住她,又抱起紈紈,嬌女嬖妾,無限愛憐。

興定三年,他自淝水凱旋而歸,途中便聽說了沂國長公主薨逝的訊息。時隔多年,再度踏足她的院落,他沉默,她亦不語,在長久的靜默中一起痛惜懷念那個送他們鴛鴦菊、祝福他們白首同心的小女孩。

天色漸晚,她先從哀痛中回過神,體貼地道:“逝者已矣,生者更要多保重,你早些回去歇著吧,參湯已送到戴娘子那裡了。”他木然頷首,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又忽然回身問她:“夫人還有話對我說麼?”

她微微一怔,很快又露出端莊得體的微笑,搖頭道:“並沒有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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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寧站起身,向僕散安貞輕聲道:“姑父,我走了。”僕散安貞並未轉過身來,亦未答話,完顏寧只聽得鐐銬相擊之聲鋃鐺一響,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些明白了,便靜靜等他。須臾,果然聽他嘆道:“罷了,你去告訴她,我不恨她。”

完顏寧忍住眼淚,點點頭道:“是。”她又鄭重施了一禮,才轉身離開。往前走了幾步,忽又聽到僕散安貞叫她。

“寧兒,還是不必了吧。”他轉過身來,自嘲地笑笑:“她哪裡會在意這個,不必多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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