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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寧唏噓不已,捶床頓足道:“我真悔!昨日來求手書時,就該拉著您一起去的,這些話您要是對姨父說出來,他便不會去得那樣遺憾。”

邢國長公主仍是恍惚微笑:“不怪你,原是我無顏見他。”

“姨母,您還不明白麼?”完顏寧蹙眉長嘆,“姨父開始時是生氣,可後來早就想明白啦,只是和您生分了,又不清楚您的心意,不知道該怎樣和好。我瞧福慧姑姑說得很是,您若是向他使個小性子,或者哭一場,他有了臺階下那便好了。”

邢國長公主苦笑道:“我負了他,只消撒個嬌便好了?”

完顏寧更加嘆息:“您何曾負過他?那些事都是先帝和陛下逼著您做的,他冷靜下來之後也就想明白了。陛下猜忌,他一直都知道,也不會難過,只有您不信他,他才會傷心生氣。您那時候就該告訴他的,否則他又怎知您一心向著他呢?”她頓了一頓,又輕輕握住姨母的手,柔聲道:“您夾在陛下和姨父中間,兩頭受氣左右為難,又想盡力保全他們君臣之義,只好捨棄自己。只是您這樣委曲求全,反教姨父誤會您無情,他後來和您生分,倒不是為了陛下教您做的那些事,而是以為您不在意他了。”

邢國長公主極是驚訝,啞然道:“為什麼?”完顏寧嘆道:“您若在意姨父,又怎會護著戴娘子寵擅專房,還成天躲著不見他,見了面說不上幾句話,又把他往戴娘子那裡趕。這在旁人眼裡是賢德大度,在他看來,卻是您不在意他、不要他了,甚至是和陛下一樣疑心他,所以冷待他。他哪裡知道,您是以為他厭棄您,怕惹他煩惡,這才忍淚吞聲自甘退避。”

邢國長公主聞言,眼中慢慢泛起淚光,顫聲道:“怎會這樣呢……我自小讀書,爹孃便告訴我,妒嫉怨恨乃女子德行之大虧,為人妻子應當善待妾室平衡內宅,不可爭風吃醋叫夫君心煩……我……我做錯了麼?”

完顏寧到底未經情事,一時也答不上來,思索了片刻,才沉吟道:“這話倒也沒有錯。不過我想,許是您和姨父的情分不一樣。明德皇后早逝,世宗皇帝便一生不立皇后,姨父心裡待您也是這樣。只是戴娘子畢竟是他自己娶進來的,他自顧自傷心生氣,卻什麼都不肯說,又賭氣寵著戴娘子,那您又怎會知道呢,所以這事也不可全怪您。”

邢國長公主只是神思恍惚地怔住了,一時悽悽微笑起來,竟比號啕大哭更顯悲慼。完顏寧心下暗歎道:“難怪書上說‘親極反疏’,我原先不懂得,竟然真是這樣。姨父姨母正是彼此太過愛重,這才患得患失、當局者迷,都還以為是對方變了心,哪裡曉得全是誤會。”

邢國長公主怔忡微笑著,臉上神色十分平靜,柔聲道:“寧兒,多謝你,總算教我明白了。朝聞道……”她似覺不妥,又輕輕撫了撫完顏寧柔嫩的臉頰,慈愛地道:“你和瓊章一樣,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願你將來能有個好歸宿,莫要像瓊章和我這樣。”完顏寧一驚,頓時想起昨日僕散安貞亦說過這樣的話,心頭愈發恐懼,緊緊拉住她道:“姨母別這樣想。我母親一生無怨無悔,您待姨父更是情重,我將來……”她有些不好啟齒,但終究低聲道:“我不敢奢望,能有這樣的情緣。”

邢國長公主微笑道:“我如何比得上瓊章。從前,我還怪她縱情任性,現在才知道,我自己才是真糊塗,她比我明白多了。”

那時候小妹已積鬱成病,自顧不暇,卻仍依依拉著她的手,關切地問:“姐姐和姐夫是怎麼了?好好的為何生分了?”她不忍小妹病中費心耗神,只得掩飾微笑:“沒什麼。許是這幾年他常征戰在外,所以生疏了。”瓊章疑惑地看了她片刻,最終嘆道:“姐姐不願對我說就算了,只是你有什麼心事,都要告訴姐夫才好。我與趙郎沒有這樣廝守終老的福分,只願你和姐夫能恩愛不移,千萬別為了旁人小事生分了。”

完顏寧聽罷,唏噓道:“我母親本想居中調停,只可惜重病在身、有心無力;大哥哥和福姑姑終究顧忌尊卑,不好置喙太多;戴娘子也有意勸和,可偏偏她又那樣柔善,您和姨父都憐惜愛護她,結果適得其反。所以這事也是天意捉弄,實在不能歸咎於您,您千萬不要過於自責了。”

邢國長公主點點頭,起身吹滅幾盞燭火,柔聲道:“夜深了,快睡吧。”完顏寧如何敢睡,緊緊抓著她一條枯瘦的臂膀不肯放,邢國長公主微微一笑,用另一隻手將甥女輕輕摟在懷裡,溫柔地拍撫著,夢囈般低道:“小寧兒,別害怕,好孩子,快快睡……身康健,早長成,永福壽,長安寧……”

完顏寧畢竟年少,加之連日奔波勞神,又兼傷心悲痛,精神體力早已不支,不一會兒便抓著邢國長公主的手臂沉沉昏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極是不安,接連夢魘,一時夢見邢國長公主慈愛地撫著自己微笑道:“若我那時候有個女兒,也該這般大了……”一時又夢見她歉然道:“寧兒,求你多看顧紈紈,他只有這一個孩子了……”完顏寧心中害怕,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待要喊流風她們,竟突然發覺自己被關在死牢之中,四壁高牆,森然可怖,鐵窗外更有千軍萬馬的喊殺聲漸次逼近。她駭極,尖叫著醒了過來,這才發現邢國長公主已不在床上,自己手中緊緊抓著一件褙子的袖管,再定睛一看,那件褙子正是邢國長公主昨日所穿。

侍女們聽見她的尖叫聲,一個個揉著眼睛跑了進來,完顏寧猛地跳下床,抓著流風急道:“長主呢?”流風愕然道:“不……不曾見到長主出去……”

完顏寧只覺一陣寒意自腳底而起,不禁打了個冷戰,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漆黑一片的天幕中隱隱透著些青光,正是殘夜將盡的黎明時分,沒想到自己一閉眼竟睡了這麼久,她心中愈發焦急,厲聲道:“快去找!去仁安殿,去雪香亭,務必要找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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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寧最終找到了邢國長公主。

她疾奔到雪香亭時,內侍們正從照影池裡抬出一個人來,那女子溼透了的單衫緊貼在身上,少穿了一件褙子,似是在睡夢中突然被無常的命運卷落到池裡,連臉上沉靜安寧的睡容都未有變化。

完顏寧顫抖著將緊緊攥在手裡的那件褙子蓋在她身上,然後再忍不住,跌在地上慟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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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國長公主“急病”而薨後,皇帝命睦親府會同禮部一同治喪,設殯所於玉清殿,並親擬了“莊獻”二字為諡。翰林院的誄文更是駢四儷六字字珠璣,極盡讚美莊獻長公主近乎完美的德行與她孝順、端敬、賢良的一生。她的喪儀一如多年前她的婚禮,在天子的授意之下顯得格外盛大而隆重。

由於僕散安貞的“謀反”,皇帝並未允准濟國公府中人參與理喪,也不許紈紈以庶女的身份執孝節,考慮到莊獻長公主三子俱亡,皇帝特命兗國公主為姑母行孝女之禮。

完顏寧一身重孝,緩緩走進仁安殿,雙膝跪地,以手加額,向皇帝鄭重行禮。

“寧兒?”完顏珣訝然,“你不在玉清殿守靈,到這裡來做什麼?”

完顏寧靜靜地道:“臣特來為姑母求陛下恩典。”

皇帝皺眉道:“你說。”

“臣聽聞,陛下命禮部和司天臺給姑母挑選園寢,因此前來懇求陛下施恩於姑母,許她與姑父同塋合葬。”

皇帝怫然作色:“胡鬧!僕散安貞是謀反逆賊,你要你姑母無室無槨、無奠無祭,陪他一起埋在荒郊野外麼?”

完顏寧藏在孝服大袖中的手指緊攥了起來,依舊靜靜地道:“臣聞《禮記》曰‘周公蓋袝’,又有‘孔子既得合葬於防’,《詩經》中更有‘谷則異室,死則同穴’之語,可見夫婦合葬乃人倫之常。無論姑父所犯何罪,終究與姑母是結髮夫妻,請陛下開恩,莫使姑母在九泉之下再受夫婦乖離之苦。”

“夫婦?”皇帝冷笑,“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僕散安貞背義忘恩,與你姑母早就形同陌路,還有什麼夫婦情義?朕本想將你姑母附葬在先帝道陵,只可惜涿州已陷於蒙古之手,不得已才另選園寢,此事朕自有安排,你小孩子家不必過問了。”

完顏寧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跪稟道:“陛下關愛,臣替姑母先行謝過。只是照影池水深不過三四尺,姑母竟會因此暴病而終,此中情由,還望陛下三思。”

“大膽!”皇帝大怒,“你是想說,她是為了那反賊殉情麼?!”他一眼瞥見潘守恆上前似欲勸解,便喝斥道:“你出去!”待殿中內侍退盡後,又對完顏寧道:“朕知你十分孝順,只是你年紀還小,有許多事都不明白。你姑母遇人不淑,實在可憐,朕不能再將她草草下葬了。”

完顏寧一怔:“臣從未聽說過姑母與姑父有任何不睦,這遇人不淑四字,實在費解。”

皇帝嘆了一口氣,恨聲道:“你姑母賢良淑德,自然不會毀謗丈夫。只是……哼!她與僕散安貞患難與共二十年,情深義重莫過於此,可恨那反賊一旦手握兵權,便立刻翻臉無情,流連酒肆、冷落髮妻,納妾專寵、厭棄糟糠,整個國公府何人不知?!俗話說‘投鼠忌器’,他敢這樣作踐你姑母,其實是在指桑罵槐,藐視先帝與朕,實在辜負皇恩!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還要讓你姑母與他同穴而葬麼?!”

完顏寧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心下大嘆道:“蒼天!我竟不曾想到!陛下只看姨父起復為將後便冷落姨母,自然以為是他恃權恣肆,輕蔑君王,難怪要論他謀反了!只是箇中內情,如何能對他分說清楚,這便不好辦了。”

最終,莊獻長公主被安葬在汴京城東夷山之下,梓宮入室之日,十里素幡一片卒哭,皇帝遣皇太子執紼,兗國公主扶柩,睦親府主持虞祭,莊嚴肅穆,極盡哀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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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丞不勝惋惜:“怎會這樣呢,半輩子的夫妻,有什麼不能說的?就算府裡有人監視,到了枕邊,還不能說實話麼?駙馬爺也忒意氣了,公主不說,他就不能問麼?”九娘嘆道:“大長公主自出降的那一天起,就對僕散都尉深懷愧疚,到後來事發,也自以為罪孽深重,應有此報,想都不敢想能求得都尉的寬諒。至於都尉……”元好問嘆道:“這也難怪他,‘至親至疏夫妻’,夫婦間一旦生疑,倒比朋友手足更隔閡幾分。”他想起昔年與僕散安貞相交之情,不由黯然神傷,心道:“我從前也和良佐談論過此事,我誤信人言,而他雖不知真相,卻抵死不肯相信僕散將軍負心忘義……唉,論推心置腹,信義不疑,我不及良佐的萬一。”

迴雪若有所思:“娘,做皇帝的人,都只盯著自己的寶座是否穩固,南朝的宋高宗是這樣,金朝這位——是宣宗麼?他也是這樣。”九娘苦笑:“是啊,金國曆來多兵變,世宗、宣宗、海陵王都是挾兵勢登基的,熙宗皇帝也是被太/祖太宗兩派宗親大將相持架上寶座,章宗皇帝是唯一一個順順當當繼位的,御極後猶自百般猜疑,更何況是被胡沙虎和術虎高琪嚇壞了的宣宗皇帝呢?僕散將軍既出身高門,又為外戚近親,軍威高著就是懷璧其罪,而且……此事還有其他原因。”

迴雪愕然:“還有?”元好問道:“我也曾聽過一個說法,南征勞民傷財,卻沒刮到宋國一分銀子,宣宗皇帝惱羞成怒,把一肚子氣出在南征統帥——也就是僕散將軍身上,是這樣麼?”九娘嘆道:“我聽到的,倒是宣宗皇帝為平民怨,將南征之過推到僕散將軍一人身上。孰是孰非,現在也說不清了,元先生將來寫這一段,恐怕要多費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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