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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王渥來告訴完顏彝,說葛宜翁向軍中告假要回家休養,完顏彝公事公辦地允准了,王渥皺眉道:“良佐,我看此人性情乖張偏狹,只怕另有所圖,你不可不防。”完顏彝沉吟道:“他要回家養傷也是應當的,我行得端正,不怕他報復。”一語未畢,忽然想到雲舟,心忖:“萬一他尋不著我的錯處,轉頭去找人家姑娘的晦氣,那便不好了。”想了一想,終歸放心不下,對元好問道:“元兄,辛苦你跑一趟,去桃源裡告訴雲舟姑娘,叫她小心些。若葛宜翁去鬧事,只管來告訴我,不要與他硬碰硬。”王渥聞言,驚訝地看他一眼,撫掌大笑道:“裕之啊裕之,我真是服了你!商帥和我苦口婆心勸了他這些年,他全當耳旁風,怎麼你一來他便開竅了?”元好問亦笑得前仰後合:“不敢當。仲澤有所不知,十二年前我便勸過他,直到今天才開竅,比秦王掃六合還費工夫!”二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團,完顏彝窘道:“什麼亂七八糟的,裕之,快去!”元好問大樂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完顏彝無奈道:“葛宜翁正要拿我的短,這當下我怎能無故離營?”王渥點頭笑道:“這話有理。裕之,那你就跑一趟,去告訴人家,‘但願人長久’,‘又豈在朝朝暮暮’。”元好問笑道:“好好好,我去,這就叫‘為感將軍輾轉思,遂教書生殷勤覓’。”他二人且說且笑,引經據典,對答如流,完顏彝哪能說得過他們,只得歎為觀止地搖搖頭,轉身去射場上與眾士卒練箭。

元好問亦記掛霓旌,一路策馬飛奔到桃源裡,熟門熟路地跑上樓輕釦房門低喚道:“霓旌,是我!”門扉忽地開啟,露出一張不施脂粉的清水臉,柳眉微蹙,鳳目生輝,訝然喚道:“元相公?”元好問見到雲舟,又是一樂,笑道:“姑娘也在那就更好了!霓旌呢?”雲舟側身請他進屋,元好問往裡一看,只見霓旌正披散著頭髮坐在妝臺前,一張粉白的小臉清清爽爽,不沾半點脂粉,心中頓湧愛憐,柔聲笑道:“我來給你梳頭,好不好?”霓旌嬌笑道:“我要姐姐梳。元相公,你最有眼光,來幫我選幾件首飾,好麼?”元好問被誇得心花怒放,自無不允,開啟奩盒專心致志地替她挑起簪環來。

雲舟怔了怔,下意識地向門外樓下看了一眼,此時正值早晨,門前冷落車馬稀少,樓中闃寂悄無聲音,不見半個人影,她垂睫遮住目中失落之色,緩緩走到霓旌身後,一下下梳著她柔順的長髮。霓旌見狀,忙笑道:“元相公,你今日怎麼來得這樣早?將軍呢?”元好問大笑道:“這都怪你姐姐。”霓旌一雙笑眼彎成兩道月牙,掩唇笑道:“啊?莫非他差你來看望姐姐?”雲舟紅了臉,忙斥道:“別混說!”元好問拍手笑道:“真聰明!你不知道,良佐自回去後,日思夜想,輾轉反側,真個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今日一大清早,聽說葛宜翁告假回城裡養傷,就怕他陰魂不散糾纏你姐姐,巴巴兒地打發我來帶話,叫你姐姐千萬保重玉體,不要與他當面硬碰硬,受了什麼委屈只管告訴他,他自會趕來護花。”雲舟聽罷,羞得連腮帶耳一片通紅,霓旌笑道:“他為何自己不來說這番話?莫不是也像我姐姐一樣怕羞麼?”元好問笑道:“他也想來,只是軍職在身,怕被葛宜翁抓住了擅離職守的錯處大做文章,連累了你姐姐,只好暫忍相思,叫我來傳話。”霓旌點頭笑道:“將軍想得真周到!”又側首對雲舟道:“姐姐,你有什麼話要告訴將軍,也託元相公帶回去吧。”雲舟羞得抬不起頭來,低聲道:“沒有!”元好問笑道:“不急,你再想想,若不好意思告訴我,那便寫在紙上,我送去給他。再或者有什麼金釵鈿盒、同心結鴛鴦帕,我都替你帶回去。”雲舟愈發羞澀,將手中梳篦塞給霓旌,嗔道:“我不同你們說了!”

她一徑跑回房關上門,反身倚在門扉上,但覺面龐如燒,胸中砰砰直跳,一顆心似要從嗓子裡躍出來。她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看到相伴多年的鳳首箜篌,耳畔似又響起他似笑似嘆的語聲:“明明是你仇恨金軍,不願彈曲給我聽,怎麼反來問我?”一時間情難自抑,素手輕拂,冰弦顫動,發出一連串崑山玉碎般的清響。

一曲既終,雲舟緩緩放下箜篌,回過神自嘲道:“他又不在,我這時候彈給誰聽呢?琴音不比書畫可以傳遞,元相公也帶不回去。”想了一想,又找出花箋,提筆半晌,卻一個字也落不到紙上,寫得淺了怕他失望,寫得重了又怕他笑自己痴傻,一顆心百轉千回,總不能安定。她想了又想,目光在羅巾絹帕金釵珠鈿上一件件逡巡而過,忽然想到:“這些都是煙花巷中汙穢之物,怎堪贈予君子?不若效法前人,剪下一綹頭髮表訴衷情。”她念及此,坐到妝臺前掀開鏡袱,反手拆散頭上同心髻,只見青絲如瀑瀉落肩頭,輕攏著一張紅暈雙頤的芙蓉秀臉,菱唇小小,下頜尖尖,無比惹人愛憐。

雲舟痴痴凝望鏡中的自己,一時間恍如完顏彝近在身側,正滿眼溫柔地向她微笑,她羞得不敢抬頭,良久,方側首偷偷瞟了一眼,卻見身旁空無一人,忽然醒過神來,又羞愧又好笑,嘆道:“我真是失心瘋了!幸虧沒叫霓旌看到,不然羞也羞死了。”她從奩盒裡摸出一把小銀剪,在頭髮上比劃了一下,卻忽然想到及笄之禮,頓時身子一顫,面色變作蒼白,連柔潤的紅唇也瞬間失去了血色。

兩宋女子年十五束髮及笄,從此可遣婚嫁,雲舟想起昔年離家之時,母親猶自殷殷囑咐:“及早回來,莫誤了年底的笄禮!”誰知原本美滿安樂的人生竟被金人生生毀滅,骨肉分離生死茫茫,不知父母失了掌上明珠會是何等的悲痛!雲舟越想越心涼,忖道:“他固然是忠厚誠德的真君子,也有以武止戈的仁心大義,可金人終究是金人,效忠的是金國,只消一道南征聖旨,他鋒鏑所向便是我的故國,殺滅的便是我的父母同胞,他越是治軍有方,大宋就越危險,到那時我該如何自處?”她這樣想著,手中銀剪慢慢滑落,削斷了幾莖秀髮,她怔怔望著那幾條斷髮,忽然又想到結髮二字。

夫婦結髮古已有之,意為在成婚當日將夫妻二人頭髮各剪下一綹,併為一束以紅繩紮起,以祈願“結青鬢締白頭”,故而贈發之舉多有約許終身之意。雲舟心中一陣悲涼:“我被金人所害,流落平康,難道還要嫁金人麼?更何況我早非完璧,他怎肯娶我為妻?他待我好,不過是因為本性善良,又或者是圖一場露水情緣而已……”她雙手捂住面孔,滿心絕望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寒意自心底蔓延開來,冷得全身戰慄。

恰在此時,門上叩聲輕響,霓旌在門外笑道:“姐姐,好了沒有?元相公要走啦。”雲舟強自鎮定,剋制地道:“那你送送元相公吧,恕我躲個懶,就不出來送他了。”元好問亦笑道:“不敢勞煩姑娘相送,只消把東西交給元某就成啦。”雲舟緊攥住銀剪,冷冷地道:“沒有什麼東西。”元好問與霓旌面面相覷,大感奇怪,霓旌小心地隔著門婉言道:“那姐姐好歹帶句話回去,將軍也是一番好意。”雲舟咬牙道:“多謝他。請他今後少來為妙,貴步何必臨賤地……”她話未說完,喉頭已被哽住,再也說不下去。

霓旌聞言大驚,急道:“姐姐,你說什麼?快開門!”等了片刻不見開門,房中也再無聲息,元好問回想雲舟神態,料她對完顏彝絕非無情,便故意拖長了聲調重重嘆了一聲:“唉,良佐好命苦!老大不小了,好容易喜歡個姑娘,偏又是明月照溝渠……”雲舟流著淚一動不動地伏在妝臺上,不肯發出一點聲響。

霓旌等了一會兒,仍沒聽見什麼動靜,側首對元好問軟語道:“元相公,姐姐她糊塗了……”元好問笑道:“我明白,她剛才的意思是說,請良佐善自珍重,不要因為記掛她心急火燎地趕過來,反落入葛宜翁的圈套——我自會帶了這話給良佐。”霓旌大喜,拍手道:“元相公怎麼這樣聰明,定是天上文曲星託生的吧!”元好問愛憐地笑道:“我是文曲星,那你便是紅鸞星——對了,你平日多勸勸你姐姐,良佐心思直,不懂得女兒家的彎彎繞,她剛才那樣的話對我說是無妨的,可若對良佐說了,他以為你們厭惡他,就真的不會再來了。”霓旌蹙眉道:“可不是麼,上次姐姐說了句不侍金軍,將軍就果真不來了,虧得遇上葛宜翁的事才回轉來。元相公放心,我定會好好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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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七月間,完顏鼎的病漸漸好轉,王渥十分高興,提議去郊外打獵,活動活動筋骨,完顏鼎笑道:“我也有此意,等天氣再涼爽些,咱們去南陽,除了打獵,也可看看臥龍崗,聽琴臺。”王渥喜道:“甚好!良佐和裕之也一起去吧。”完顏鼎笑道:“自然。”他忽然想到一事,問:“仲澤,我恍惚聽到些傳言,說陳和尚打了人,是怎麼回事?”王渥將事情始末說了,完顏鼎沉吟片刻,又問:“葛宜翁現下怎樣了?”王渥遲疑道:“聽說……不大好,說來也怪,四十棍也不算重刑,怎會休養這麼久都好不了。”完顏鼎皺眉道:“這事只怕有些蹊蹺,仲澤,你費心去查問查問,先別告訴陳和尚,免得他心裡難過。”王渥點頭道好,又笑道:“商帥與良佐當真襟裾情重,他怕你擔憂,你又怕他愧疚,倒教我和裕之兩頭瞞著。”完顏鼎笑道:“我們倆沒有其他親人了,自然比別人家兄弟更親些。”

王渥笑道:“商帥,良佐只怕要多一個親人了。”完顏鼎奇道:“哦?他和裕之結義金蘭了?”王渥忍笑道:“非也,商帥再猜猜。”完顏鼎思索片刻,疑道:“總不會是結識了哪家女娘吧?”王渥拍膝大笑道:“正是!恭喜商帥,多年心事終於可以了了。”完顏鼎又驚又喜,不敢置信地道:“真有此事?是誰家的姑娘?快叫陳和尚來,我要問他!”王渥忙笑道:“商帥別急,此時還問不得。良佐沒經過兒女之情,明明動了心自己卻還不知道,你現下問他,他必不肯承認,還梗著脖子說把人家姑娘當裕之一樣看待。”完顏鼎大喜道:“那便是了!他自小長在軍營,從不和女子來往,如今能把一個姑娘當成裕之這樣的好友,那還不是喜歡人家麼?!”王渥撫須笑道:“正是如此,我和裕之也是這樣說。”完顏鼎喜道:“究竟是誰家姑娘?我先打聽清楚了,好為他籌備聘禮。”王渥有些猶豫,緩緩笑道:“倒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娘……她是咱們曾經去過的那家桃源裡的姑娘。”

完顏鼎越發驚訝:“竟有這等事?陳和尚愛潔成癖,居然會喜歡一個青樓女子?”王渥不無惋惜地道:“那姑娘什麼都好,就是這點可惜了。”完顏鼎緩過神,又笑道:“也不妨,南朝名將韓世忠的夫人也是出身風塵,只要他們兩個真心要好,我一樣當她是弟婦。”王渥欣然道:“商帥豁達通透。那姑娘雖出身青樓,卻沒有一丁點風塵氣,說話做事清清淨淨,有情有義有膽有識,性子跟良佐有些相像。尤其是一手箜篌絕技,連我也甘拜下風,絕不是徒有其表的木頭美人。”

完顏鼎大喜道:“好!能得仲澤這般誇讚的,必定是少有的好女子。將來他們花燭之日,我定要敬你和裕之三大碗謝媒酒。”王渥笑道:“婚姻事大,商帥要不要先去見見她?”完顏鼎想了一想,笑道:“也好。你們下次去時,我也一起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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