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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蔓有情縈戰骨,殘陽何意照空城,從誰細向蒼天問,爭遣蚩尤作五兵!

——元好問《岐陽三首?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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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環

正大八年五月,窩闊臺在官山九十九泉召集蒙古諸將共謀滅金,最後確定了“三路伐金,借道宋境”的方略。其中,窩闊臺親自統中路軍,自懷慶府南下搶渡黃河,攻取金中京;左路軍由河朔漢軍組成,從山東南下;拖雷統帥最精銳的右路軍從鳳翔渡渭水過寶雞,順漢江東下宋境,穿襄樊,北上突入金國腹地,直逼汴梁。

蒙宋此前雖有接洽,只是蒙古曾數次殺入宋境,四年前更在洋州、興元等地屠殺軍民數十萬,兩國邦交併不穩固,且蒙古以上國自居,商談假道伐金時“縱騎焚攻,出沒自如”,南宋卻不願如“臣妾”般屈膝投拜。拖雷右軍自大散關入宋土,以借道使者死在沔州為藉口責罵南宋背盟,大開殺戒,由天水、成州、西河州、閬州一路攻陷城寨一百四十許,劫掠蜀川腹,燒殺屠城摧毀殆盡,嚇得宋國軍民心膽俱裂,宋四川制置司被迫供應糧草,提供嚮導,送瘟神一樣沿途供奉。

窩闊臺的中路軍九月行至河中府,留守京兆的金軍只有數百人,忙不迭以“糧盡”為由棄地東逃,以致陝西大片土地淪陷。樞密院判官白華上書皇帝,窩闊臺所部軍馬只有一萬,如果閿鄉行省的忠孝軍勁卒徑往河中,只需一日便可渡河,取勝機會極大。拖雷右軍見大汗中路軍失利,定會遲疑不進,河南腹地的危險不破自解。恰好此時完顏合達也上書皇帝出兵河中,完顏彝更是秣兵歷馬做足了擒賊擒王的準備。

皇帝大喜,召移剌蒲阿商討此事,誰知移剌蒲阿卻避重就輕,被逼不過了才說拖雷右軍良莠不齊,窩闊臺所部盡是精銳,萬一忠孝軍失利被殲,金軍再無前鋒,危如累卵。

皇帝大失所望,又召完顏合達回京議事,然而合達懾於蒲阿權勢,竟改口附和,反對出兵河中。皇帝無奈,救援河中之事就此作罷。

十月,窩闊臺開始攻城,城內金軍據死以守,直到兩個多月後城垣毀殆、糧草竭盡,才被蒙軍攻破,守將訛可逃回閿鄉後,卻被皇帝以不能殉國的罪名杖殺。

此時,拖雷的右路軍已逼近鄧州,尚書省獻策屯兵關隘高城之內,民間堅壁清野聚保山砦,此計雖可暫時保住部分城池,令蒙古深入之師兵疲食盡,陷入“欲攻不能、欲戰不得”的困境,可廣大的郊野鄉村必定在蒙騎鐵蹄肆意踐踏之下滿目瘡痍,屆時經濟民生崩潰,朝廷一樣土崩瓦解。皇帝亦心知肚明,並未採納此計,唏噓道:“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竭肝腦以養軍。今兵至不能逆戰,止以自護,京城縱存,何以為國,天下其謂我何?朕思之熟矣,存與亡有天命,惟不負吾民可也。”詔令閿鄉行省率軍南下,準備以破釜沉舟之態與拖雷決一死戰;移剌蒲阿留下時任元帥左監軍的楊沃衍守衛閿鄉,完顏彝駐軍閿鄉以南十五里,互為犄角之勢共保潼關,其餘大軍則全部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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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風沙長暝早,窮冬雨雪轉春遲,似是感受到國家的風雨飄搖,這個臘月中州大地的雨雪尤其多密,淅淅瀝瀝,瀟瀟雨歇,在徵人沉重的心頭再添一層愁思。

李衝坐在小泥爐前熱酒,斟滿一杯遞給完顏彝,笑道:“這雨有什麼好看?你總站在窗邊,冷氣溼氣沾久了,仔細舊傷又疼。”完顏彝接過酒盞,仍鎖眉立著,過了片刻,才舉盞一飲而盡,長嘆道:“雨夜不易被人發覺,你快回汴梁去吧,接了僕散姑娘後速速離京,切勿遲留。”李衝一愣:“怎麼了?”完顏彝一手輕按在他肩頭,和言道:“你是為了僕散姑娘才投軍的,沒拿過朝廷一文薪俸,又不是金人,不必留在這裡等死,趁現在京城還未封鎖,快帶僕散姑娘走吧。”頓了一頓,微微加重語氣,緩緩道:“太和,你是個聰明人,去南朝也好,回山東也罷,總有你的出路,只是你千萬記住,一定要善待僕散姑娘。”

李衝臉色也沉了下來,急道:“已到這一步了?”完顏彝頷首稱是,回身拾起案上插著翎羽的軍書遞給李衝,低道:“大軍途中遇敵,參政命我和楊沃衍全軍南下,如此一來,潼關必定失守,河中府已失,河南無險可憑,亡國只在早晚而已。”李衝眼珠一轉,迅速在心裡盤算了幾回,抓住他的手低道:“那你呢?長主呢?!”完顏彝眼中有痛色閃過,轉瞬又歸於平靜,正色道:“我受兩朝天子知遇之恩,豈能辜負?至於她……”他的語調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慘然道:“她品性堅潔猶甚男兒,斷不肯棄宗廟百姓於不顧,到了城破那一日,她……”終是哽住說不下去。李衝急得抓耳撓腮,苦苦勸他一同逃走,完顏彝卻堅執不允,說到最後,轉身斷然道:“‘國無道,至死不變,強者矯’,人各有志,你要走就走,不必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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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衝只恐汴梁生變,日夜兼程趕回京中,誰知紈紈聽他說明事由後哭個不休,最後嗚咽道:“我若拋下寧姐姐自個兒去逃生,還算是人麼?”李衝急道:“她是吉星降世,皇帝會保護她的,你如何比得?”紈紈淚流滿面,只是搖頭不允,定要與完顏寧同生共死,李衝急得跳腳:“一個個都這麼牛心左性!我真恨不能綁了你去!”說罷,突然怔了一怔。

紈紈以為他著惱,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怯生生喚道:“衝哥……”李衝回過神應了一聲,坐下來握住她嬌小的雙肩,壓低聲音道:“紈紈,你想要和她在一起,又何必陪她死在這裡?咱們綁了她走就是了!”紈紈唬得面如雪色:“綁?!”李衝點頭道:“別怕,咱們是救她,又不是要害她,咱們帶她去找將軍,沒準能把將軍也勸服了,到時候四個人一起逃命!”紈紈哆嗦了半天才緩過來,怯怯地問:“可是寧姐姐那麼聰明,咱們哪能算得過她?”李衝沉思片刻,低道:“單憑你我自然不能,你再想想,還有哪些人真心為她好,或許可以幫咱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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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寧放下手中銅鏡,勉強往唇角添上笑影,站起來喚道:“福姑姑。”福慧愛憐地挽住她,笑道:“公主的風寒都好了?怎麼瘦成這樣,可憐見的。”完顏寧笑道:“好了,多謝姑姑記掛著,我早就想去瞧紈妹,又怕過病給她。”福慧聽她提到紈紈,神色微沉,挽她走到內室,掩門低聲道:“李相公回來了,說是將軍讓他帶著姑娘遠走高飛,姑娘不敢對叔嬸說,叫我來討公主的主意。”完顏寧微微一顫,很快點頭道:“來得正好,其實我心裡也是這個主意,只是為求穩妥,我還是去見一見他,把話問明白了,再由我去向二叔二嬸說情。”福慧嘆道:“難為公主了,病才好些又要勞累。”

這時一陣朔風夾著雪珠子從西窗刮進來,福慧忙擋在完顏寧身前,又喚宮人來關窗戶,流風走進來笑道:“莫說關上,長主但凡肯少在這裡站一刻,也不會被冷風吹病了。”完顏寧橫了流風一眼,兩抹淡淡紅暈浮在她病容蒼白的雙頰上,反顯得更加虛弱,福慧看得心疼,愈發堅定了心中之念,穩穩地笑道:“公主再添件衣裳吧,外頭冷。”

完顏寧披上鶴氅,攜著福慧一同往西華門方向而行,過了玉清殿,福慧歉然屈膝,拭淚道:“公主請先行吧,老婆子到了這裡,總要站一會兒,磕幾個頭再走。”完顏寧關切地握著她的手,柔聲道:“我明白。我和流風另坐宮車去,姑姑儘可晚些走。”

福慧點點頭,目送她翩然而去,緩緩走到照影池邊,雙膝跪地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祝禱:“長主,您在天有靈,千萬保佑公主和姑娘平安離京,與夫婿白頭到老。”祈畢,她迅速擦乾臉上淚痕,起身向內侍局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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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散寧壽夫婦驚詫地看著布衣短褐的李衝,又看看滿面羞紅的紈紈,最後一齊轉頭看向完顏寧:“長主選的人,自然是極好的……”完顏寧微笑道:“姑父唯有這一點骨血,若不是仔細考量過,哪敢帶來見二叔呢。”她睨了李衝一眼,李衝知機,立刻上前一揖到底,朗聲道:“晚輩李衝,草字太和,青州人氏,家中世代讀書,高叔祖李格非曾為大學正、禮部員外郎,貞祐年間父母家人死於紅襖賊之亂,唯獨晚輩幸蒙僕散將軍活命之恩,後投身完顏將軍麾下,又輾轉跟隨至忠孝軍中,今日多承兗國長公主盛情,特來拜望二位長輩。”言畢又是躬身一揖。完顏寧聽他滿嘴胡言卻無一字誑語,心下頗覺好笑,也依樣畫瓢地幫腔:“李相公才具出眾,極受廣平郡王賞識,多次受邀去王府做客呢。”說得李衝差一點沒繃住,忍著笑拱手道:“王爺抬舉,長主過獎了。”

僕散寧壽見他行止煉達、禮度從容,先有了三分歡喜,捋須道:“如此說來,李官人與宜嘉倒很有緣分……對了,不知官人在忠孝軍中高就何職?”李衝不慌不忙地笑道:“將軍待我故人情重,留我在身邊做親兵,還有這柄寶劍,是他親手交到我手中的。”說罷雙手從懷中取出匕首,畢恭畢敬地躬身舉到額前,心中暗道:“他驗看完還我時確是親手遞給我的,我可沒騙人!”紈紈見他拿出匕首,臉上紅暈更深了些,低下頭含羞默默。

僕散寧壽吃了一驚,站起身接過匕首細細驗看,顫聲道:“這……這是先祖傳家之物,怎會……”完顏寧柔聲道:“二叔,我從前問過將軍,原來公爺在豐州時已將此劍贈與將軍的兄長,故而未曾傳給姑父。大將軍病逝後又交給將軍,後來又到了李相公手裡,想來也是天緣巧合,僕散家的傳世之寶最終回到了紈妹手中。”僕散寧壽喟然道:“定是先父英靈有知,冥冥中選定了孫女婿,才教這匕首歸於李官人。此事但憑長主做主,我夫婦聽候吩咐。”完顏寧忙站起來笑道:“晚輩豈敢。只是如今戰局不穩,太后又重病纏身,所以晚輩想著,莫若一切從快從簡,最好別教官家知道,然後讓李相公帶了紈妹離開汴梁。”僕散寧壽夫婦亦深以為然,就此擬定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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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珪送罷福慧,心中說不出是沉重還是輕鬆,又覺歡喜,又覺慘傷,恍惚片刻,終於回過神來,抖擻精神仔細想了想,仍有些放心不下,又去找潘守恆探探口風。

自那次跟蹤完顏寧後,潘守恆見到他就總是淡淡地,今日也不例外,聽聞紈紈雀屏已定,只點頭道好,又補充道:“皇后那裡,長主自會去說的,殿頭和我留心陛下就行了,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會盡量拖延傳令,定要保僕散姑娘平安出京。”宋珪心下稍寬,待要再試探他對完顏寧的態度,潘守恆卻已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送客,宋珪無奈,只得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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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一個良辰吉時,李衝帽插金花身穿紅袍,牽著紈紈在濟國公府正堂上拜天地。二人拜過父母牌位和僕散寧壽夫婦,又雙雙向完顏寧拜倒,慌得完顏寧連忙一手一個拉住了笑道:“你們急什麼,將來我的小外甥自會拜我的。”紈紈羞得粉臉通紅,李衝笑道:“拜過了姨母,就去找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們玩耍。”完顏寧笑著啐他:“你倒護得緊,將來也要這樣護她一輩子才好。”僕散寧壽夫婦也欣然笑道:“長主這話說得很是,衝兒,紈兒,祝你們鴻案相莊,瓜瓞綿長。”李衝與紈紈躬身謝過,又由福慧攙扶著送入洞房坐床撒帳,挽繩結髮,合巹交杯。

這場婚禮匆促隱秘,國公府閉門舉辦,並未張燈結綵,更不曾邀請賓客。諸禮完畢後,紈紈立刻解下吉服換上了半舊布衣,卸去簪珥將滿頭秀髮挽成尋常團髻。僕散寧壽將婚書和一包銀鋌交給紈紈,囑咐道:“戰亂之中,交鈔兌不來錢,還是帶銀子穩妥些。”又對李衝道:“車馬是我親自挑的,都還算結實,廂裡的衣衫細軟是你嬸子備下的,匆忙間難免有缺漏,若缺了什麼就自己添些——車轅下有錠黃金,給你們救急用。”二人感激不盡,紈紈垂淚道:“二叔,您和嬸嬸也走吧。”僕散寧壽嘆了一聲,終是慨然道:“堂堂濟國公府不能沒有主人,大哥大嫂已不在了,我夫婦就替他們守著這個家。”

紈紈無奈,只得灑淚而別,與福慧一起坐上馬車。完顏寧和言道:“二叔放心,崇德門的守衛我已打點好了,必能放行的。”僕散寧壽點頭道:“好,那我就不去了,免得人多引人耳目。”完顏寧點頭道好,為免禁軍知曉,今日她連侍衛都沒帶,只帶著流風坐了國公府的車輦出宮,此刻因車廂裡堆著大包行李,三人坐著已摩肩碰膝,便對流風笑道:“罷了,你在此等我吧,我送他們出了城門就回來。”流風頗有些放心不下:“奴婢走著去就是了!”紈紈聞言,神色僵了一僵,完顏寧以為她怕節外生枝,未及多想,便聽福慧溫言道:“別擔心,一會兒我送公主回城。”完顏寧笑道:“你們怕大風把我吹跑了不成?”眾人都笑起來,流風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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