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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賣房子時常舉這些例子,說這裡是聚寶盆。

不知是否因為長年與空屋打交道,有些屋子交易前得進去多少趟啊,身邊帶著形形色色的人,像演舞臺劇那樣,一次一次彩排。有些屋子他特別喜愛,會破例帶情人去兩三次,白日夢裡也想象將那屋買下,金屋藏嬌,但那就太危險了,他絕不能在這裡留下任何把柄。

這不是一棟最高階的樓,這裡問題很多,可是他對此處有歸屬感、認同感,因為他的工作、生活、朋友、愛情,以及財產都在這裡。他最壯年的時光也全貢獻給這座樓,這樓回饋給他的,除了實質上的金錢、經驗與人脈,就是這段不為人知的“秘密時光”。無論一房、兩房或挑高夾層屋,他從不帶人去三房的公寓,不知為什麼,就是有點顧忌,或許因為他自己住的就是三房,不想有感覺或印象上的重疊。

這件事純粹而簡單,與他的家庭是切割開來的。

他喜愛的是那種感覺一切未知,什麼都有可能的,即將開始什麼,卻很快就會落幕,使得過程裡的每一分鐘都是最後一分鐘。他與某人,無論何種年紀,都是頗有風姿的女人,有幾個甚至是大美女,他們一前一後走進一間房屋,無論是房東請業者精心裝修、附設全套家電,或什麼傢俱均無的空屋,甚至是品味俗麗陳設簡陋的房屋,他將這些經手的屋子視為自己領土,所以在這些屋裡與他的女人們性交。

奇怪,小個子小臉的他,中年後反而吸引許多女人。可能在這大樓待久了,他幾乎可以立即判斷前來尋屋的人已婚未婚,大致經濟生活背景、性格等,他甚至也能看出女人對他是否有意,什麼樣的方式能勾引得上。

老婆如果知道,肯定認為他是變態,屋主如果知道,他在這棟大樓的房仲工作就此報銷,這業界也別想混了。

但他忍不住。

如何開始?怎麼結束?停不了。

他在這些等待出售或出租的空屋裡,與不知為何也渴求著慰藉的女人,模擬著某種“情侶”狀態,無論熱天冷天,屋裡都沒有棉被這種東西,夏天幸而有空調,到了冬天,有時他會從辦公室把冷氣毯帶上,後來他甚至買了臺暖氣機,偷偷藏著。一間屋子頂多用上兩次,怕被發現也是,主要是多去幾次就會讓事情變得太真實。

他逐漸區隔與妻子和這些女人的交往,彷彿只有在這些無生活感的場所,才能激發他無比詩意的慾望,某種“企圖填滿”的意識轉化成性慾。這些穿戴整齊,臉色忐忑,像是做壞事(確實是做壞事啊)的心虛又亢奮的女人,赤裸著身體躺在地板或床鋪上,旁邊放著散亂的衣服、礦泉水、皮包,以如此克難的方式,卻令人更加興奮。他們會花很長的時間性交,過程裡還會調笑似的詢問對方關於租屋的問題。有些人因此住下來了,在小區裡遇見時,平常得就像遇上初中同學,好像認得,又不太熟悉,只能簡單地點頭。有些女人,再也沒見過。

這些他稱為“性友誼”的關係中,只有一段發展成婚外情。是一個離開多年的房客又回來找房子,他對她還有印象。漂亮的女人,幾年不見,依然漂亮,卻有寥落的神情,某種氣味他感知,該不會從男友住處搬出?或,離婚了?

是離婚。拖磨一年,她得了憂鬱症。離婚時她不要房產,拿了一筆贍養費,她無法忍受住在那個家,感覺屋裡幻影叢生,每一處都是丈夫與前女友雲雨之處。“他真的很敢,偏就要帶回我們家。”她憂傷說,“男人最好的情婦就是自己的前女友,後來他們結婚了,就在我去歐洲的途中。”她對他說著旅途上的發生,情傷之後一年半,她都在歐洲旅行。

她拿贍養費來當旅遊基金,第一站就是巴黎。她以前省吃儉用,都為了幫助丈夫的事業,現在她不管了,只圖享受。起初毫無節制,她住過最高階的飯店,出入高檔餐廳,她大方購買華服、首飾、皮包,每天都在飯店裡把自己打扮得像要出席宴會,偶爾有男人跟她搭訕,她總是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而拒絕。錢用得很快,半年後她帶了滿滿的行李去西班牙,突然過著恬靜的鄉居生活,她差點在鄉下買了房子,但卻是買了部車,每日開著車到處晃,她把那些名牌衣物都賣掉,悠閒日子又過了半年,最後半年,她跑去泰國沙湄島練瑜伽,跟一個同樣來修練的英國人談了短短的戀愛。最後,她想該回臺灣了,她把所有家當淨空,決心重來。就遇見了這棟樓,以及他。

女人話語如夢,令人暈眩。

他們是在參觀挑高夾層臥房時,幾乎同時地摟住了對方。安靜無語,卻又激烈異常地,在那張全新、還包著塑膠膜的彈簧床上肆意翻滾。他很久沒這種感覺,像夢一樣,女人的面板髮散著淡淡花香,腋下有細得看不清的褐色細毛,呻吟時聲音如少女,或許還是真羞怯,她一直漲紅著臉,臉上面板光潔如絲。

他真正見識過頂樓四十五樓的風景,那個三面都是窗的二十坪的躍層大套房,一直都空著,玻璃屋似的,後來她就住在那。他每週一次去見她,六坪大的露臺,種滿了植物,他幫她買了一座露天咖啡桌椅,白色帆布傘,髹白漆古典座椅。他們曾在那鐵椅上做過愛,逼近人臉的夜空,藍壓壓天幕裡有幾點星光,溫暖夏日晚風拂面,他們甚至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翻滾,女人說,“應該種點韓國草,就更軟了”。

每當他想要逃離生活,他就往那個躍層走去。女人從來不拒絕他。

在女人的要求下他學會用領帶與絲襪捆綁她的身體,“再多一點”,一點疼痛與束縛,“再多一點”,而他們倆都在疼痛與束縛裡得到放鬆。有時會在做愛後激烈地哭泣,他想,她愛著他,他也愛著她,是一種無望的愛,因為他們不可能離開這座空中樓閣到其他地方一起生活,他們的關係只有性,美妙絕倫、令人心碎神傷。每次從她那兒離開,搭電梯下樓,都像重返人間。

一年後女人離開時,帶走了那套露天咖啡桌,他們沒有道別,他也沒去送行,他知道那個時間她會走,搬家公司會來帶走咖啡桌、彈簧床、電視櫃那所有他一點一點幫她張羅來的東西。甚至當初就打算要走了,所有物品都不是新的,而是二手貨,甚至是咖啡桌,都是朋友咖啡店收掉時送給他的。他在中庭抽菸,算準時間,感受到她的離開,他感覺心裡有個東西像死了一樣。

幾年過去,他偶爾還是會想起身體在刮人的地面上摩擦的觸感,感覺女人絲質的肌膚擦過他的身體,他依然會激烈地想念她,甚至感到痛苦,但他忍耐著這份痛苦,好似這是他們之間僅有的證物。

後來很長時間裡,他沒再愛過誰,不曾與其他女人維持固定的關係,他只是需要一個空屋,一個短暫接觸不會造成彼此困擾的女人。他是這樣的男人,難保自己的妻子不會也跑去偷吃,他的妻看來冰清玉潔,說不定會找小區最髒最傻的水電工上床。他不知道,他不在乎,等事情發生了再說。不,即使如此,他也不會離婚。

即使離婚,他也絕不離開這座樓。

這裡是他的國,這裡有他的愛與他的夢,他失去的,以及他擁有的。

然而鍾美寶掀動了他平靜無波的心,使他恢復了感效能力。天啊,他寧可不要,那些感受太多也太強烈,好像在他身上開了無數個孔竅,使他突然變得靈動、敏感,但更多時間卻都是感傷,與無望。

他用力深呼吸,胸口像被什麼給堵住了。鍾美寶,原本他只看待她像個小妹妹啊,不知為何,這段時間,半年多了吧,他經過咖啡店時總要繞進去坐一會兒,她身上有什麼吸引著他,以他的直覺來說,就是性的魅力。為什麼以前沒有,現在卻如此強烈?她的舉手投足間,她的眼神甚至是呼吸,或者肉眼看不見的什麼東西隱隱竄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他敢肯定鍾美寶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使她從一個帶著少年氣息的清秀佳人,變成了散發強烈費洛蒙的“女人”。唉,或許也沒有什麼神秘,從不穿裙子的鐘美寶穿上裙子了,露出一雙美腿,就把他電暈,或是他自己老了,鍾美寶變得成熟,老男人對這年紀的美女怎麼有抵抗力呢?

他最近又有了新的嗜好,不帶任何女人,只是躲在那些空屋裡,消耗一兩個小時。他躺在空無一物的屋裡,靜靜回想生命裡許多錯過的、做錯的、可以稱為遺憾的人事物,他會想起那個四十五樓的女人,想起第一次看見鍾美寶的時候,那時他應該就注意到她們的關聯了吧。她們都有一雙眼神如火、接近瘋狂的,美麗的眼睛。

目前他擁有一把鑰匙,就是鍾美寶隔壁的空套房。入夜後,他有時還會溜上樓一會兒,就待在那個房間裡,隔著一片牆,感受著鍾美寶的存在。他知道他很變態,比以前更變態了。他拿著梯子爬上玄關的空調回風孔,他知道那兒有通道,只要打通那個通道,他可以直奔鍾美寶的屋子裡。

到底是愛情使人瘋狂,還是瘋狂讓人感覺到愛,他靜靜躲在迴風孔裡,聞嗅到孔縫裡傳來的怪味道。他知道這股臭風,有一小部分是從鍾美寶的屋子傳來的,因為正好位於轉角,奇怪的風力迴旋把大樓浴廁間的臭氣旋轉滯留。有許多人來抱怨過,但鍾美寶不曾抱怨,他望著黑暗甬道中那薄薄的隔板,心想著,只要一把小鋸子就可以將那個薄板鋸開,然而不是現在,他還在享受那種等待,那無數可能的想象。他像個獵人蟄伏在黑暗中,享受觀察獵物的過程,感受口腔唾液分泌、腎上腺素增加、身上某個器官充血,那近乎恥辱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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