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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總是會害死人的。

所以不能說,人不是我殺的,若不靠近我,美寶一定不會死,我就是這麼確定,我身邊已經死了兩個女人。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我與她是如何從客人與店長之間、從管理員與住戶之間變成如此的關係?我們是如何跨越那條線,如何掀開那道門,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刷開磁卡,進入電梯,再刷一次磁卡,啟動電梯,通達二十八樓,在每一個可能認出我的人面前,堂皇進入她家門?想來我依然覺得不可思議,我們竟真的這麼做了。

最初,我也像其他人那樣,點一杯咖啡,一份貝果,消耗一整個下午。咖啡店晚上總有段時間,美寶獨自顧吧檯,小孟進去做餅乾或外出採購,店裡空閒得奇怪。以前總是我對著美寶喃喃自語,後來,是她對我傾吐心聲,我猜,那時的她,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如果不對其他人說點什麼,就會在公共場所失控。為什麼挑選了我?我不知道,或許,因為她知道我撞死人的事故,因為我也是個罪人,是一步步跌入深淵,再也爬不起來的人,某種程度來說,美寶也活在深淵裡。

我不問原因,不求解答,曾經,她站在吧檯後面擦杯子,像一個樹洞,陪我說了好久好久的話,讓我傾吐一生所有,直到我變得幾乎透明,不再保有任何秘密,換她將我當成樹洞,在那些店裡空無一人的時光,低低的聲音,緩慢地,像總是必須努力尋找才能找到正確的字眼,她對我訴說她的人生。

我們倆的對話,就像空中降下的雨那樣自然,沒有開始,無法結束。她一對我開口,神情就像個夢遊者,她不再是那個永遠漂亮、體貼、親切可人的正妹店長,她的神情甚至有些瘋狂,她說出的那些事匪夷所思,卻又合情合理,我幾乎可以碰觸到她,那原本被美麗的外表隔絕起來的,脆弱而瘋狂的內心。我就是在那一天愛上她的,我已經不知什麼是愛很久了,或許,即使連對我的未婚妻,也不曾產生過這樣的情感,我感覺那就是美寶對我索求的,絕對的愛。那樣的愛,可能必須強烈、絕對到,即使她要我殺了她再自殺,我也得做,因為只有我可以為她做到。

即使她對我說著林大森的事,說著她過去逃亡的生活,說著她弟弟對她的痴迷,她對弟弟的寵愛,我絲毫不感覺嫉妒,只感覺她又向我開放了些,這樣的開放,使我感動。我是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內心枯槁空虛,過去幾年什麼也裝不進來,我似乎愛過那個輪椅女孩,但對她卻一無所知,沒有勇氣對她求愛,不敢上前與她攀談,我以為人生已經與愛無關,美寶如此把自己攤開給我,我唯有勇敢接受。

“我以為我愛大森哥哥,我也認為他愛我,然而,愛是什麼呢?愛就是那樣一次一次地做愛,把彼此搞得遍體鱗傷嗎?我不知道,我不確定。

“保羅,我曾看過自己的死,許多次,有很長一段時間,睡眠等同與死亡,我一旦把頭靠向枕頭,總希望自己不會再清醒了。

“從前,每次繼父摸進我房間我就會死去一次。使我痛苦的,不僅是他在我身上胡亂的摩蹭,還有他刻意把顏俊綁在一旁,讓他看著我被凌辱,那總會讓阿俊發狂似的亂喊,他總涎著臉說:‘等你再長大一點,絕不讓別的男人先享受……’那種非人的神情,讓人從內心裡荒寒。這些母親都知道嗎?我想她是知道的,但為了留住這個男人,她裝聾作啞。

“後來,繼父入獄了,母親帶著我們到處躲債,到了夜裡,母親總是哭泣不斷,她總號叫著我是魔鬼轉世,毀掉了一個家,母親會號哭著她要殺了我再自殺,否則就說要帶著阿俊去跳海。那樣的時刻,我會立刻進入靈魂凍結狀態,看起來很正常,能呼吸會說話,但此身非我身,我立刻不在此時此地,任何痛苦都與我無關。

“我想象中的死亡,之前會有一段昏迷的時光,是慢慢死去的。死的過程除了身體的疼痛,還有一種被剝離的痛苦,像是氣球被吹到最脹最脹,突然從頭頂裂開,整個‘我’就像一股氣體突破身體而出,有一陣子沒什麼意識,等意識恢復的時刻,就變成現在這狀態了,我想,這就是‘肉體死’。我這個人在現實界的存在已被歸入了‘死亡’。

“我想象死亡可能是這樣,突然心思都清明瞭,再沒有任何時間追趕於後,沒有待辦事項,沒有人生責任,無須吃喝拉撒,不必跟誰響應,所有言行舉止都可以暫停。

“可以從容回顧自己的一生。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用做。

“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無法看見自己的肉身,更不像一般人以為的‘鬼魂’可以無所不在,我想我只剩一縷魂魄,只是一個死前還不肯離去的靈魂,最後的意識吧。我知道我死了,因為現在我所擁有的這種感覺是活人不會有的,沒有任何‘存在’感,但卻可以清楚感知、記憶、回想、思考,我不知道如何驅動、啟動,這些意識到底寄存在什麼地方,我只知道自己的訊號越來越弱,我必須在還能夠之前,把自己斑駁的一生整理清楚,才有辦法進入下一個階段吧。天國或地獄,或是徹底地消失,不再輪迴?我不清楚,目前,也管不了這許多。

“我的肉體,應該是在死去後快速被火化、下葬了,生前沒想過可以跟誰好好討論我想要安排的葬禮,希望可以火化,漂撒在我與阿俊跟大森認識的那個海邊小鎮,在我們去游泳的海邊,讓變成骨灰的我,由他的手,一點一點從之間洩漏,撒進海水裡,由浪漂走。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我有葬禮嗎?大森會來參加嗎?我的生與我的死對他來說,改變了什麼呢?有時你對一個人的愛如此之深,你期盼他永遠都不忘記你,卻又不忍心他為了你的死去而受苦,這真矛盾。

“但那是認識你之前,現在有了你,或者我誰都不要管,就讓你帶著我走吧,最後的時光,我想與你安靜相對。

“死去的我,那逐漸冰冷、僵硬、敗壞的肉身,是什麼模樣呢?奇怪地,我對死前與死後那段記憶全不存在,彷彿與我無關似的,使我既無法理解自己的生,更無能參透自己的死。我好像只是被寄存在一個地方,肉身完全消逝之後,我慢慢地甦醒了。

“我生身至今二十九年,都受困於這個人們眼中‘美麗的肉身’,這個從不為我個人帶來任何快樂的軀殼,主宰了我的命運。

“當我歡快地感受這不再受限於肉體束縛的靈魂之自由時,我突然感受到清醒,像是夢中之夢,醒了又醒,我突然從剛才的感受脫離,醒在自己的床上,潔白床單如舊,方才那一段全然無名無狀的自由,那純粹意識的轉動與飄移,突然沉重地跌落在躺臥於這片白色床單的身軀,這個實然的‘我’上頭,深刻的‘存在感’打擊得我在床上晃了晃,我沒死,沒離開,只是進入了一個‘假死’的夢,正如我曾經想望的那樣。會不會當一個人真心求死,或你已心死,就有機會經歷那樣短暫的一個死亡過程,或者,你會把任何類似於想象中的死亡都當成是死。我再度清醒過來,早晨九點鐘,週六早晨,再過一會兒我就拿著鑰匙開啟店門去上班,如過往兩三年的每個上班日,有些日子對我是美好的,比如大森來的時候,有些日子,連大森的到來都無法使我感到輕鬆,好像連他也把痛苦帶到我這兒了,要求我給予安慰。許多許多人來到我面前,對我索取的,都是那樣的東西,但那卻是最困難的。他們要求安慰、理解、撫慰、包容,甚至是愛,那是愛才做得到的,但我又有什麼能力去愛呢?

“身體好沉重,即使我只有四十六公斤,有著一般人宣稱過於纖瘦而且美麗的肉身。白色床褥裡我望著自己,窗簾縫隙透進光,手臂有細細的寒毛髮亮,我覺得很男孩子氣,我將手臂鍛鍊得肌肉結實,這樣的身體應該與性感無緣,我渴望的是全然的‘力量’,讓這具身體展現力量而不是展現誘惑吧。我這麼想,既然無法從生命裡脫離,我還是要努力去活,但真正想要‘活著’,卻也感受不到活著的喜悅。生命像是最遠處吹來的風,吹不動我,無法搖晃我穩定如固體的心,如果我軀體裡還有這樣的事物的話,如果我還可以稱之為一個人,而不是一具機器。

“我為自己準備了一整套完整的儀式以便逃離自己,逃離我的荒唐、怠惰、淫蕩、痴愚,如今的我真的比較好嗎?快樂的?愚蠢的?無法感受到不幸,拒絕體驗痛苦?我已經走過邊界,直接走進絕境裡了。

“或者,不是如此,那些都是舊的描述,舊的聯想,舊世界裡殘存、用來描述我的形容,是那些將我當做賤人的人強加給我的印象,把我洗腦。

“大森周間幾乎每個早上都會來,但週休二日的假期、過年、春節、中秋、父親節、母親節,所有節日他都不會出現,重要嗎?我真的必須天天見到他嗎?

“性快感?愛情?溫情?回憶?

“我幾乎都無法分辨了,那種一接觸就使人腦漿炸裂、渾身酥軟無法思考的感受是什麼,是對性愛上癮了嗎?對於他所能帶給我的,僅有的,唯一的具體事物,開啟我的房門,走向我,貪婪地,近乎搏命似的,與我性交,那是愛嗎?當我因為激烈快感而歪斜眼睛,口中不能控制喊叫、哀嚎、求饒,喊發出所有淫蕩色情的話語,腦中想象那些最邪惡的念頭,為了將高潮推到最高,我們反覆演練的,將之發揮到極致的,捆綁、抽打、窒息、折彎,讓性器幾乎都滲血、腫脹,痛楚與快感交替,感到性命垂危,死亡就在眼前,好像不如此就無法愛到對方。然而,當一切激烈的行為結束,當保險套滑出體外,那些我曾擁有,每一個讓我受孕的機會,都變成一攤任意丟棄的垃圾。我們癱瘓在彼此身旁,就像從前那樣,不,從前我們多麼純潔啊!我記得的大森哥哥,身上總散發潔淨的香味,總是體貼地、溫柔地,就像永遠會守護我們那樣,陪著我踏過溫暖海水,在海面上漂浮著。我記得那些時光,即使那時,我也已經渴望著他的碰觸,我知道那是什麼,幸運或不幸的是,我從小就一直知道那就是性。

“有些美好的時刻,某些早晨,他好像體力不濟,他似乎不那麼飢渴地向我索取,可能昨晚喝掛了,可能昨晚已經與妻子性交所以不飢渴,我不清楚,時光倦懶地,我只是躺在他身旁,看他以平時十分之一的精力撫摸我,好像另一個真實的他要在不飢餓的時候才會出現,有那麼一會兒時間,我覺得他將我當成了妻子,性變得尋常無味,可有可無,他只是想在我身邊躺一會兒,讓陰莖在我體內待一下,好像交合只是一個習慣,不是致命的危機,那樣的好時光裡,他安靜得令我感傷。我們本該是這樣一對尋常的情侶、夫妻、兄妹,我們卻令自己走到無可挽回的局面。

“我蛋糕做得好,是拼了命學習的。在蛋糕店最忙的時候,晚上只睡三小時,別人不做的工作我都搶來做,除了外表,我想要有些什麼,是誰也帶不走的東西。知道自己漂亮是危險的,但那至少可以帶給人信心。然而我卻沒有,自小母親痛恨我的長相,即使我長得與她十分相似,或許,她認為生育了我,使她的美貌遞減,使她從女人變成婦人。母親愛著的每個男人都很瘋狂,嗜賭、飲酒、吸毒、打架鬧事,入獄是家常便飯,她就像個罪惡的磁鐵,專門吸附罪犯,而她喜愛的男人,通常都長相英俊,性格邪惡。直到現在,母親拖著一副破爛的身體,還是巴著繼父不肯鬆手,只要能留住他,不惜出賣一切,甚至包括我跟阿俊。那種飛蛾撲火的愛,好像也遺傳到了我跟阿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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