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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轉頭望來。
陽光落於池面,反照出一片燦燦的水光,投到她的笑面之上,雙眸如秋水般澄明映影。
“你起了?”
她出亭走來,裴蕭元忙迎上去,開口正要為自己誤事賠罪,不料她忽然抬手,向著他的額頭摸來。他如被施咒般,一動不動,任她手背貼來,在他額前停了片刻,拿開,接著,她試了試自己的額溫,目露憂色,微微蹙眉,“好像還是有一點熱。”
“你感覺如何?若人還是發虛……”
不待裴蕭元應,她轉向一旁的楊在恩:“楊內侍,勞你再走一趟,就說我這邊還是不方便,今日就不入宮了,叫陛下勿等。”
楊在恩一聽,想到早上自己入宮時的情景,心裡極是為難。
今晨駙馬沉睡不醒,眼看出發的時辰已經過了,楊在恩便先趕著入宮,代公主向聖人告罪。
他到的時候,聖人正發著怒氣,剛摔了案頭的一隻香爐,衝著老阿爺在罵駙馬無恥,要扒了他皮。老阿爺則在一旁不住低聲勸解,說什麼洞房花燭少年人情難自禁是人之常情之類的話。
楊在恩一聽就明白了,聖人誤會,竟以為駙馬昨夜洞房太過,致公主今早倦怠至此地步,連入宮的時辰也給耽誤了。慌忙進去澄清了一番。
他昨夜只知駙馬暈厥,他去請了太醫來,至於別的內情,他並不知曉,公主更沒和他說。並且在他出發前,也吩咐他,只需和皇帝講,駙馬身體有些不適,故今早需晚些入宮,別的一概勿提,免得聖人憑空擔憂,等她入了宮再說。
公主吩咐了,別事因自己也確實不清楚,皇帝追問,自也不敢亂講。
皇帝聞言便啞了聲,但很快,他又變了一張臉,皺起眉,改和老阿爺抱怨了幾句駙馬無用,苗而不秀,是銀杆蠟槍頭,昨天那樣的日子竟也會身體不適。
皇帝本就喜怒無常,老阿爺不在宮中的十幾年,楊在恩貼身服侍,早就習以為常。但這些話,他回來後在公主面前卻不便提及。
駙馬年長些,自己能否領悟到皇帝今早因誤會而生的怒氣以及隨後對他的不滿,楊在恩並不知曉。但公主這裡,她平日雖聰慧無比,於這方面,卻顯然還是稚嫩得很。對新婚夫婦一早遲遲未能出發一事,她應當完全沒有往這上面去想。
楊在恩心裡只盼駙馬能快些和公主入宮,好壓下此刻怕不已經滿天飛的各種臆想——連皇帝一開始都如此做想,更不用說宮裡其餘那些為等新婚夫婦到來而早早準備著的上下之人了。
他聽公主如此發話,口裡哎哎地應著,拿眼睛不住瞟望駙馬。
幸好駙馬知事,接住他的目光,立刻拒絕提議,催促動身。
“公主其實早該叫醒我的。我真無事了。再若因我耽擱下去,我實是無地自容。”
他的眉間浮起一層壓制不下的懊惱之色,語氣堅定。
絮雨看他著急得很,腦門好似都冒汗了,只好隨他。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來,問跟上來的婢女,駙馬是否進過食,聽婢女說賀阿姆方才叫他吃,他不吃就出來了,便叫先去用膳,自己不急。
“我確實不餓,也吃不下。還是請公主出發吧!”
裴蕭元固然不似承平那樣以流連花間為樂,但又不是真的只是十幾歲的不知事少年郎。
光是來京城後的這半年多的時間裡,他就遇到各衛裡好幾個子弟成親,被好事之人在背後盯著的事。洞房次日,莫說夫婦出新房的時辰,便是肩臂有無相碰、眼神有無相交,甚至,連新婦走路的姿勢,都會被拿去條分縷析,據此來判斷新郎新婦昨夜洞房裡的隱秘,押注二人是否水乳交融順利成事。
普通衛中子弟成婚,尚且如此,何況是他。恐怕不知有多少人,一早都在看著。他豈不知自己已是犯下大忌,眼見日頭又要到頭頂了,深怕流言起來,恨不能立刻插翅飛入宮裡去,便再次催促。
絮雨看他一眼:“平常也就算了,你身體還沒好,怎能不吃東西就出門去?況且遲都遲了,也不爭這片刻功夫。你放心,已經和阿耶說了,他不會怪罪的!”
她說話時眉眼純淨,真的是半點也沒想往歪處去想。裴蕭元一時無奈,又自慚腦中泛出的那些齷齪念頭,正無言以對,此時賀氏匆匆送上一碗酥乳花餤,他忙接過,當場立著,幾口吃完。
“請公主上路。”
絮雨這才吩咐出發。楊在恩鬆了口氣,忙呼人預備出行。眾家奴和駙馬府裡新配的護衛們早都在前堂等候著了。青頭也早從駙馬府的奚官那裡牽來金烏騅,親手特意為郎君換上一副嶄新的鑲金轡頭和鞍韉,這些自然也是公主的嫁妝,隨後翹首等著。
裴蕭元隨絮雨來到永寧宅的大門外,扶她踩了只金平脫上馬杌坐進車,再將她曳剩在外的一片裙幅也捧起,一併收入車內,整齊地攏到她的足下,隨後正要替她關上車門,忽然聽她邀自己一起坐車。一愣,便知她是被昨夜自己發虛昏倒給嚇怕了,擔心他今日騎馬撐不住。
他飛快看了眼周圍,左右至少幾十鄰人已在附近聚著了,眼全都看著這邊。也不知當真,還是裴蕭元心虛,總覺眾人臉上笑意另藏意味。
本來出門這麼遲,就已夠引人注目,再棄馬隨她坐車的話,還不知會引來怎樣的猜測和議論。
莫說經過一夜休息,今早他自覺體力確已恢復許多,便是真的還如昨夜那樣虛弱,爬,也要爬上馬背,自己騎馬走完這段路。
他恭聲婉拒,隨即閉了車門,從青頭手裡接過馬鞭,上了馬,在何晉以及一眾護衛的儀仗當中,護著公主香車出坊門,往北行去。其間受街道上無數人圍觀、私語、指點的那種窘迫不可言表,然而他又不能有半點外露,只將神色端得更為嚴整,雙目平視前方,一路強忍,終於抵達皇宮。
皇宮門前,諸黃門侍郎、通事舍人以及尚儀、女官,皆早早各立其位,等著迎接公主和駙馬入宮,誰知足足等了半日,個個腰痠腿軟口乾舌燥,才終於等到了人,忙都上來拜見,隨即引著二人往宮內去。
與昨日為公主舉行婚儀用太極殿以表隆重和莊嚴不同,今日皇帝是在他日常起居的紫雲宮東殿內接見公主駙馬、受二人拜謝的,以表天家也如尋常人家一樣,有慈孝天倫之親。
但顯然,這只是一個美好心願罷了。座上的皇帝對著駙馬之時顯出的臉色,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在公主和駙馬入殿,新婚的年輕夫婦並肩雙雙向著皇帝行過拜禮,皇帝命二人起身並賜座後,眼睛就一直落在他女兒的身上,從她的頭看到腳,又從她的腳看到頭,那憐愛關切又夾雜著幾分無奈酸楚的目光,令人難免生出一種錯覺,好似皇帝在公主昨日出嫁前已數過她的頭髮了,此刻便在檢查,看她一夜過去,究竟有沒少掉一根頭髮絲兒。
而對著駙馬,那位此刻正端坐他眼皮子底下的大活人裴家郎,他老人家卻似壓根兒就沒看見。直到駙馬從座上起身,向他再次下拜,負疚地為今早之事向皇帝請罪,他才好像剛留意到對方存在,目光掃過裴蕭元的臉,從鼻孔裡嗯了一聲,含笑道:“無妨,也不過就遲了半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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