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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承話一籮筐一籮筐地收,旁人誇她一字千金,她很知道自己金貴在什麼地方。
榮華浮雲來,富貴淌水去,執筆碾碎,從不過心。
後來想想,不記得那些年自己都寫過什麼,春風大雅,秋水文章,都是虛妄。只記得,每個場景裡,她都要看向沈弗崢。
她要看他來確定,遊樂園還沒打烊。
那年京市的春天來得很遲。
到三月,晚上結束課程回來,鍾彌還會緊裹著外衣覺得冷。
但這冷,是薛定諤的冷。有時候沈弗崢開車來接她,她就不覺得冷,頂大風往車邊跑都一臉笑。
計程車和老林都沒有這個效果。
鍾彌乾脆不要老林來接。
她週末週六要去機構上課,教小朋友跳古典舞。偶爾去公寓樓下的咖啡店坐坐。沈弗崢給她安排的營養師,鍾彌跟她鬥智鬥勇,五次有三次拒絕她上門做飯,就算被磨到對方提菜上門,鍾彌也不肯乖乖接受教育。
人家說她多油多糖吃得不健康,鍾彌便笑著吸大杯果茶,知錯不改,還要說:“可是我已經很快樂了,不健康又有什麼要緊呢。”
平時盛澎蔣騅也經常喊她出門玩,她有時去,有時不去,全憑心意遊離在這個圈子邊沿。
那晚去的是一家新開的夜場,是蔣騅之前那個戀愛三週年的發小開著玩的。名字起得又雅又俗,鉚足勁往風塵裡蘸。
鍾彌念那名字,不掩嫌棄。
盛澎聽了,笑說:“那改明兒你給提個字,咱叫人掛張新匾上去?”
鍾彌立馬拒絕,連口風都換了:“別別別,就這名字好。”
地方在商圈負一層。
裡頭通頂的架子,琳琅滿目的酒瓶被燈光照出各色寶石的樣子,類似的夜場,鍾彌去過好幾個,好像都喜歡擺酒,金玉一樣堆著,幾輩子也喝不完。
今夜她悟,那是任人拿取的慾望。
有人在這場子裡扮演酒的角色。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何曼琪,她身邊的人不是彭東新,不過鍾彌居然有印象。
那人是彭東新圈子裡的一個朋友,常跟他在一塊混著玩,這個人眉眼顯戾氣,偏很愛笑,經常大聲開些不入流的玩笑。
他從何曼琪攏著的掌心裡取了火,拍她的皮裙,示意她去給其他人點菸。
何曼琪擠著笑去捧他的場。
這畫面叫鍾彌本就不多的興致再打折扣。
偏偏盛澎這時過來喊她,說裡頭有個廳,開了小賭桌,他邀鍾彌去試手氣。
鍾彌本來就是在賭桌上難有勝負欲的人,沒精神,軟塌塌地說:“我手氣很爛的。”
盛澎興致昂揚:“搭夥嘛,我最近手氣旺得很。”
待何曼琪發現她時,鍾彌已經跟盛澎在往另一個方向走,兩人只匆匆擦過一個眼神。
明明也是熟人,但何曼琪看她那個眼神很陌生。
鍾彌沒放在心上。
本來有點心不在焉,但盛澎說他最近手氣旺半點沒騙人,她上桌就開始贏,這種粗暴的凡壓必贏的打法兒,就是失了心魂的人坐上這張椅子也要腎上腺素飆升。
不管你想不想贏,贏得感覺都會讓人上癮。
盛澎正替她看牌,鍾彌忍不住別過臉,小聲問他:“你沒出千吧你?”
盛澎笑得像朵花,怨聲說:“瞧不起人啊瀰瀰,我這是真本事!”
那晚她跟盛澎通贏全場,財神爺像是坐鎮一樣,神擋殺神。
這種原始的快樂太不可思議,她本來打算過來坐坐就走的,最後玩到深夜,精神反而變好,面前籌碼堆成兩摞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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