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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壽宴就擺在長春宮,所到的賓客不算多,長春宮足以擺下酒席。聖恭太后先去前朝,接受百官的朝賀,然後才回到宮中,與命婦們同宴。在她回來以前,眾人也不敢如席,三三兩兩地在長春宮的花園裡面聊天。
若澄沒有相熟的人,只能自己待著。周圍的人倒是都在看她,但沒有人敢靠近。晉王如今在京中的風頭大盛,馬上又要領兵出征,多少人的前程都看著晉王,對若澄這個晉王妃當然也有幾分敬畏。何況她如此年輕貌美,往花叢中一站,賞心悅目。
若澄看到穿著瓦剌服侍的圖蘭雅獨自站在花枝下,面色惆悵。她到京城有些日子了,聽說為防止刺殺,一直呆在四方館內,出入都有大量的錦衣衛保護,跟人質沒什麼區別。
草原上的人,習慣了縱馬馳騁,失去自由,大概很難受吧。
若澄跟圖蘭雅相處並不算愉快,也不想過去自找沒趣,乾脆自己賞花。
這個時候,兩個正在打鬧的小孩跑到圖蘭雅身邊,手中的花枝不小心扔到了她的身上,嚇得兩個小女孩不敢說話,畏懼地看著圖蘭雅。圖蘭雅眉頭輕皺,一個女孩嚇得哭了起來。不是圖蘭雅長得不美,而是她衣著打扮不同中原,看起來怪異。
女孩的母親很快聞聲過來,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前,有些惱怒地看著圖蘭雅。
圖蘭雅解釋道:“我並未欺負她們。”
女孩的母親似乎不想跟她說話,拉著兩個孩子走遠了,然後跟別的婦人議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誰知道是不是瓦剌的奸細。真不知道皇后娘娘請這種人幹什麼。”
“是啊,還特意穿那麼奇怪的衣服。”
圖蘭雅的手在袖中握成拳,直接離開了人群。這個壽宴,她也不稀罕來的。父兄生死未卜,她哪有心思品嚐美酒佳餚?可皇后娘娘非要請她入宮,她想著宮內好歹沒有那些錦衣衛寸步不離地跟著,便勉為其難地來了。
她走了之後,若澄看到有兩個宮女悄悄跟她離去。
那兩個宮女神色似有異,若澄覺得蹊蹺。她本不應該管圖蘭雅,但圖蘭雅怎麼說也是朱翊深在戰場上的助力,她不想她有事,便藉口要整理衣裳,叫了兩個女官在前面帶路。
等若澄到了湖邊,看見剛才的那兩名宮女已經倒在地上,圖蘭雅斥道:“誰派你們來的?這種背後暗算人的伎倆,想必是哪個娘娘指使的?”
那兩個宮女連聲求饒,哪裡想到這個草原公主壯得跟牛一樣,一點蒙汗藥根本放不倒她。圖蘭雅一腳踩在她們胸前:“說不說?”
“是……”宮女剛要說話,一把匕首破空飛來,直接插入了她的後背。她瞬間嘴角溢血,倒在了地上。
這一幕發生得猝不及防,若澄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兩個女官也應聲倒地,而後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冰冷凌厲的刀鋒貼著她的面板,她有一把幾乎一樣的蒙古短刀。這是在內宮之中,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
那人用蹩腳的漢語說道:“不許動,否則就弄死你!”
若澄這個位置,圖蘭雅不仔細看,是看不見的。若澄猜測若是蒙古人,便是衝著圖蘭雅來的。她假意害怕,裝作腳軟地踢倒了一盆花,吸引了圖蘭雅那邊的注意。
圖蘭雅聞聲看過來,瞳孔一縮,有幾個內官打扮的人從草叢裡跳出來,用蒙語對圖蘭雅說話,同時包圍住她。
圖蘭雅不斷後退,那幾個人一擁而上,很快就制住了她。
若澄和圖蘭雅被拖到附近的假山裡,都被五花大綁。那幾個人好像在商議對策,目光上下打量著若澄,似在猜測她的身份。若澄嚇得不輕,後背已經溼透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害怕哭泣,都只會拖後腿。
她跟圖蘭雅靠在一起,低聲問道:“他們來抓你的?目的是什麼?”
圖蘭雅搖頭,她也不知道。這些人要她把什麼符交出來。她從瓦剌逃出來是十分匆忙,根本來不及帶東西,哪來的符?
一個頭領模樣的人走到圖蘭雅面前,用蒙語說了一句話,圖蘭雅情緒激動,似在極力否定。
若澄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那人又用很奇怪的語調問道:“你是晉王妃?”
瓦剌人對朱翊深十分忌憚,如果知道若澄的身份,若澄只怕跟圖蘭雅同樣處境堪憂。
圖蘭雅連忙搖頭道:“我都說了她不是。她只是個尋常的命婦,你們抓她幹什麼?壽宴馬上就開始了,皇后和太后發現少了人,肯定會來找,你們以為能從這裡出去嗎?”
那人露出狐疑的神色,上下打量若澄,叫了一個人出去。那人很快又抓了個宮女回來,宮女嚇得渾身直哆嗦,一聽那人問若澄的身份,馬上就招了:“這位就是晉王妃。”說完不敢看若澄,只是垂視地面。生死關頭,人都是最先自保的,也怪不得她。
剛才那人上前給了圖蘭雅一個巴掌。
圖蘭雅惱怒,惡狠狠地盯著那人。那人用漢語說道:“你以為自己還是公主?瓦剌已經換了主人。我把你們倆都帶走,不怕你不說出鷹符的下落。”
這時望風的人回來了,神色著急地跟領頭人說話。領頭人面色凝重,回頭看了若澄一眼。圖蘭雅在她若澄耳邊說:“宮中的人發現我們不見了,又看見了宮女的屍體,正在四處找我們。他們沒想到會這麼快。”
“一會兒如果找到機會,你就跑,不用管我。”若澄不動嘴唇地說道。
圖蘭雅看了若澄一眼,沒想到這個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關鍵時候還挺鎮定,不像那個被抓的宮女一樣哭哭啼啼,好無骨氣。
顯然,朱翊深看女人的眼光還可以。
她哼道:“誰要管你,自作多情。”
前院百官朝賀完, 聖恭太后回長春宮開宴。前朝也有宴會,朱正熙在偏殿更衣, 朱翊深跟去,向他稟報了康旺歸降瓦剌,還有平國公被綁的事情。
朱正熙看著他問道:“九叔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
朱翊深坦誠道:“這些事在奴兒干都司的商幫打聽到的, 訊息應該無誤。平國公並未投靠瓦剌, 也沒有把佈防圖洩露給他們。現在長城沿線不知道有多少衛所的指揮使被瓦剌收買, 我們暫時無法出兵奴兒干都司,只能讓建州女真牽制他們。皇上意下如何?”
朱正熙明白如今不是忌憚朱翊深的時候, 就算他能查到錦衣衛都查不到的訊息,他還是要靠他來守江山。他平靜地說道:“就按照九叔說的辦吧。為了安撫在四川平亂的世子,先把平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從北鎮撫司放了。”
“謝皇上,皇上英明!”
朱正熙整理衣領, 喜怒不形於色。他再不是當初那個遇到點事,就跑到他的晉王府哭哭啼啼的大男孩了。他已經是個真正的帝王。
朱翊深看著他, 腦海中忽然浮現昨夜對若澄說的話。他這輩子如果不願意當皇帝, 也不想跟朱正熙爭, 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京城,歸隱山林。否則皇帝對他的猜忌永遠都不會停止。所為飛鳥盡, 良弓藏。他跟皇帝之間, 註定是沒有辦法共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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