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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大殿回不來了，是嗎？”

“雪球，你要知道，這是僅憑你我兩個人的力量，扭轉不了的局面。我還有事，先走了。”

“在戰爭面前，所有人都變得自私了！”雪球對著北辰的背影喊，“連閣下你也不例外！我一直以為你是最正直，最善良的，可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了！”

北辰一邊走一邊說，背影彷彿潛入了夕陽的餘暉裡面。“我是自私的，我想要贏，我想要靈界恢復到往日的樣子，為此，就算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我想做一切的努力，而不是呆在這裡，一天天，無能為力地等著誰或者誰死去的訊息，此心，天地可鑑。”

雪球怎麼也想不到，那是它最後一次跟北辰說話。

後來，直到後來，它才明白，那個時期的所有人都在等著作出犧牲，無論是七夜殿下，還是一般的靈。

妖瘋狂地攻擊著靈的各個邊城，每天都有陣亡的名單報上來，有的時候是整個城的靈，有的時候是萬靈長，有的時候甚至是熟悉的名字，比如蒙以勳。他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十幾個同伴，那一戰可歌可泣。尋音以一種近乎麻痺的心在每天的煎熬中等待著，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不知道誰會突然永遠地離去。當莫鳶在陣亡名單上看見北辰的名字的時候，一向光亮的容顏彷彿瞬間蒼老枯萎。那個時候，大殿上沒有人說話，只有君澤向她鞠躬，並說，“閣下，請您節哀。”她的心情，他最能夠理解。

北辰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有對任何人說一聲，只是像一個普通的靈衛一樣去了前線。其實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夠冷靜地在冰月之湖的星移宮裡，每日每日等著傷亡的報告，他一定覺得自己要做點什麼了。可這一去，卻真的再也沒有回來。

雪球失聲痛哭了起來，為它最後對他說的那番話。在戰爭面前所有人都是渺小的，無論是強大的三元大殿，還是號稱無所不知的博學之靈。可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儲存實力地等待下去。

等待是痛苦的，尤其是在這樣的等待中，尋音還要配合扶風還有清泓訓練。她受了雲離的囑託必須要守住兩界，那麼多人，不能都白白犧牲了。

雖然訓練是辛苦的，但是尋音的體內，力量也漸漸地強大起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慢慢地復甦，復甦到一種能夠與七夜或者雲離並肩的狀態。雲離的修為，尋音的修為在糅合貫通，她雖然每日都猶如涅槃一樣，但每日都在飛一般地進步著。

這樣的日子一直在驚心動魄中持續著，直到有一天，大地撼動。

星移宮裡的人奔走相告，因為人人都知道，這恐怕是一個跡象要出現前的徵兆。清泓站在星移宮最高的地方，看著輪迴之境的方向，紫雲翻滾，銀色的那顆星辰，光芒在漸漸地暗下去。如果此刻有兩生權杖，也許彌安的功力就會因為被壓制而大大地減弱，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忽然一聲巨響，紫色席捲了天空，那顆星辰隕落。清泓心中一驚，快速地放出意念，追向了它。

“雲離，停下！”清泓在後面喊，而云離在前面走，彷彿沒有意識一樣。此刻他已經死了，這是最後的一魄。“老師，我已經再不能做什麼了。”

“孩子，你已經盡力了，現在，到我這裡來，我必須保住你這一魄，等到兩生權杖釋放出我的力量時，我再盡力讓你進入輪迴，轉世為人。”

雲離轉過頭來，雙眼空茫，“入輪迴就會忘了這一生的一切，我不是老師，我不可能保留有記憶。”說完，他繼續往前走，並不打算把最後的一魄交到清泓的手裡。

再往前走，就是輪迴之境的範圍，清泓現在的能力根本靠近不了。

“雲離！你忘記跟那個人的約定了嗎！”他大喊一聲，雲離終於停下了腳步。清泓伸出自己的手，看著雲離，“你不要忘記了，你跟她的約定，來生，還要再次相遇。你，要言而無信麼。”

來生，還要再次相遇。

雲離看了看自己的小拇指，混沌的意識忽然清明瞭起來，他一直就打算灰飛煙滅的，可是現在，似乎不能辦到了。

沒有回憶也要活下去，因為他必須為了那個承諾活著。

他漸漸地變成一個光點，飄進清泓的掌心中。清泓鬆了口氣，正要抓緊時間往回走，忽然被人叫住。“清泓。”那一聲呼喚穿破萬年的時光而來，綠柳蘇堤，多少的故事開始於那驚鴻一瞥。

那年她的髮絲掠過他的臉龐，淡淡的香氣猶如日光，照射進他的心裡。

那一個相遇，是道不盡的人間風流，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戀，逾越了人和靈的所有守則，只是為愛而愛。

清泓站在原地，忽然怎麼都挪不動步伐，心裡有兩個聲音在嘶喊著，一個叫他快走，一個說回頭。雖然她在他的生命裡從來沒有離開，他閉著眼睛還能想起她的輪廓，可是她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後，無論是魂是妖是人是魔。

他終於回頭了，她，還如那年初見時一樣鮮活。

他乾涸的眼眶忽然溼潤，數萬年的等待彷彿找到了意義。終於，是又看見了，看見了她的笑，看見她的身姿，猶如春日裡掠過平湖的燕。

“小橙。”她還是那麼年輕，那麼美好，可是他，卻老了。他為這個發現而深深沮喪著，從而衍生出了一種膽怯。不敢再看她的容顏，不敢走近她，猶如數次徘徊在夢境之外一樣。

“清泓，別來無恙。”小橙上前幾步，清泓卻沒有任何警戒心，而後。

一隻手，活生生地貫穿了他的胸膛。

小橙美好的臉開始扭曲，變成了狂笑的彌安，她看著漸漸倒下去的清泓，說道，“博學之靈，原來也不過如此，幼稚可笑，竟然還相信那麼愚蠢的一個女人還活著！”

清泓把她的手從體內拉了出來，嘴角開始汩汩地流血。

“你把人世間所有的愛和眷戀，都當成可笑的嗎？”清泓看著彌安，微笑道，“你真可憐，以為自己不相信，它就不存在了嗎？今天我沒有提防你，是因為你變成了小橙的樣子。如果你不是小橙，你認為憑你的伎倆，能夠傷到我麼？”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彌安，早日回頭，你的爹孃和妹妹都在等你。”

彌安在他的身後暴跳如雷，“清泓，你少裝清高！”

“這不是清高。我不會相信是真的小橙傷了我。彌安，你沒有愛過，所以不會明白。有的人會因為愛而放棄生命，有的人會因為愛而放棄信仰，有的人會因為愛而遵守不可能實現的承諾，這些，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是來複仇的，但是現在，勝負還難定。”

彌安狂笑了兩聲，“我的身體內有三個靈魂，尋音，小橙，彌安，你確定，你們這些人能下得了手？”

清泓停住腳步，緩緩地說，“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會選擇同歸於盡來換取這個世界的安寧。不能親手殺死你，但可以跟你一起消失！”說完這句話，他已經再沒有什麼氣力，迅速地回到了身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