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死亡天使 第九章　死神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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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玫的情況和四個死者的情況很像，只不過，她比他們還悲慘。”我一邊說，一邊建議著林曉玲看分析報告上的內容。

端木玫的父母在她8歲那一年死於火災，而且她眼看著她的父母被活活燒死。幸運的她被人救出之後就開始變得怪異而沉默；疼愛她的奶奶也在她12歲那一年因為晾曬衣服而意外墜樓死去；17歲那一年和她談戀愛的高中生男朋友因為一場小混混的搶劫事件而被匕首刺中心臟致死；22歲的時候，她在車禍中失去一條手臂。從那以後，她就徹底瘋了。愛好文學的她終於找到了一個最適合她的幻想故事：上帝可以拯救人類；死神可以操控生死。所以她覺得她只有做了上帝或者是死神，她才能夠戰勝死亡。

“你把他們……都分析得很透徹。可在端木玫的分析報告上，最後一句寫著：患者的妄想症已經被治癒，她終於不再認為自己是可以操控生死的上帝或死神，也因為這樣，她絕望了，她知道自己戰勝不了死亡。所以，她自殺了。從18層樓上跳了下去。”林曉玲抬起頭來看著我，還把檔案立起來，指著那張端木玫墜樓的照片給我看。

我看到了端木玫那張照片上，她瞪著空洞而迷惘的眼睛，即使是死，她也死不瞑目，沒有閉上她那雙不甘心的眼睛。仰面朝天地躺在馬路上，後腦下面是一大片血跡。

“是的，她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跳樓自殺。”我看到了林曉玲嘴角里流出的血滴落在了桌子上。

“那……那你還說，她是‘死亡天使’？你……你把兩杯紅酒……？”林曉玲也看到了自己滴落在桌子上的鮮血，她應該開始感覺到痛徹心扉的絞痛了吧？我看著她痛苦的表情猜想著。

“我盯著你打石膏的腿看的時候，就是在分散你的注意力，在你也剛好去看你的腿時，我調換了兩杯紅酒的位置。其實，我沒認為你一定會在酒裡下毒，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要調換兩杯酒的位置。”我把我酒杯裡剩下的紅酒全部一飲而盡。

“知道……知道……我是……死神天使，你還要……來赴……我的約？”林曉玲腹內的絞痛已經讓她無法把話說清楚了。

“第六、第七、第八個死者都是我布的局，那不過是幾場偽造的謀殺。找演員，找特別化妝師，找攝影和攝像的人，再找報社的記者……這些又有什麼難度呢？對我來說，最難的是找出四個死者的共同特點和‘死神天使’要謀殺他們的動機。”我站起來，走到了林曉玲的身邊，繼續說道：“既然你快死了，我就長話短說。”

‘死神天使’拍一張死亡的照片給家屬是想證明死者死得並不痛苦，還在舉行葬禮的時候送去鮮花和慰問卡也是在安慰死者家屬。所以，他的目的絕對不是要激怒死者的家人，他甚至很善良的希望死者的家人不要太難過。所以，我特意佈置了第六個被害人的謀殺戲碼，還在報紙上大肆宣傳‘死神天使’如何殘忍地用18張照片來刺激死者的家屬，就是為了刺激‘死神天使’引他出來，因為我所宣揚的謀殺意圖越是背離他的最初是想安慰家屬的想法，他就會越憤怒。

‘死神天使’把死亡現場佈置得很溫馨，都是滿足了死者的願望：休息，長生，有家人陪伴和永遠可以登山。所以，他都是儘量在滿足死者的願望，他絕對不是那死者來洩氣或者是發洩他的憤怒。這樣，我設計的第七個死者，被很鈍的刀一刀一刀砍死，還殘忍地拍下錄影，顯然是在宣揚‘死神天使’對於死者的過度殺戮和憤恨。從滿足死者的願望到痛恨死者，這簡直就是兩級的想法，這樣嚴重地違背了‘死神天使’的初衷。

很可惜的是，即使我那樣刺激他，背離他的緣由意圖，詆譭他謀殺的意義，可他還是沒有出現，僅僅也只是打了一個電話來。雖然我並不知道‘死神天使’究竟是男是女，但既然打電話來的是女人，我就乾脆將計就計，虛擬出一個假的‘死神天使’來，也就是3年以前自殺身亡的患了嚴重妄想症的端木玫。我把她製造出來，就是為了等待真正的‘死神天使’的出現。果然，第九個獵物出現了，就是你——林曉玲。

你打電話讓我去救你的時候，我還真的以為是‘死神天使’抓了你，要和我進行最後的較量。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向我證明他謀殺那些人的聖神意義。因為他無法容忍我所宣揚的那麼卑劣的謀殺意圖。所以才會問我那個問題“究竟四個死者的共同特點是什麼，死神天使為什麼要殺他們。”而我的回答，也是剛好正確的。四個病態的人都極度恐懼死亡，所以用各種病態的方式生活著，用逃避生活的方式來逃避死亡。‘死神天使’不過是成全了他們，讓他們儘早從這種病態的生活中結束掉。

“結束別人對於死亡的恐懼感，結束這種折磨，應該也是一種意義吧？”我蹲下來，看著已經倒在地上，面部表情十分痛苦的林曉玲說道。

“是的，是很神聖的意義。林達醫生在綁架我的那一天，也是這樣說的。但是我告訴他，我並不想死，也不懼怕死亡的時候，他才明白，他對我的診斷是失誤的。當我告訴他，在我和他不斷進行心理治療的過程中，愛上他的時候，當我告訴他，我十分理解他對於死亡的恐懼時，他拜託我一件事，就是讓我殺死他。因為兩年前，癌症得到控制的他，兩年後，他的癌症又復發了。癌症，讓他對死亡充滿了恐懼。所以我殺了他，就可以結束他對死亡的恐懼感了。但是你，你不能那麼褻瀆他謀殺他們的意義。他們只是和他一樣，那麼恐懼著死亡而已。我很痛恨你對於他謀殺他們的詆譭，那天我特意設局讓你去救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分析出那些死者的特點，你到底明不明白他謀殺他們的意義。”林曉玲在就快要死了的時候，反而可以如此一鼓作氣地說出她想說的話。

“所以，當你知道，我從頭到尾都知道‘死神天使’謀殺的意義時，你就更加憤怒了。而且當你看到《新聞一週》上通緝了端木玫，你也就放心了：警察會抓錯兇手，同時，你即使殺了我，也可以把謀殺的罪名嫁禍給我自己製造的虛擬兇手端木玫身上。也是因為這樣，你一定要毒死我？”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曉玲，又看了一眼她掛在牆上的大幅的藝術照片，那張照片上，是她穿著芭蕾舞裙在翩翩起舞。

“請你……幫……幫我一個忙。請你一定要……要……把我和他……合葬。還有……其實我從頭到尾都知道後來的那些死者是你的佈局，因為你在報紙上說的那個端木玫就是林達醫生的第一個病人，我在他的檔案櫃裡看到過。正是……正是端木玫最後的自殺才給了……林達醫生一個啟示：只有儘早地死亡，才能不再面對對於死亡的……恐懼感。”林曉玲用盡最後一口力氣說完了她想說的話，死的時候，她的眼睛還在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我順著她最後望向的方向走去，那是一個冰箱。我開啟冰箱的門，看到了一個男人被冰凍的屍體！我認得那雙手，那正是端木玫發給《新聞一週》的謀殺照片。原來，第五個死者才是真正的‘死亡天使’！這時，我聽到端木玫家的門被開啟的聲音，是簫維洛老師走了進來。

“看來我來晚了，錯過了你們的對話。警察馬上就到。”簫老師看到了林曉玲死亡的樣子。

“紅色襯衫的袖口，我在第五個謀殺現場發現的那張照片，讓我明白，第九個向我呼救的獵物也曾出現在第五個謀殺現場。”我對簫老師說著。

“你完全可以報警，不必自己來赴約。”簫老師看到了我微笑的樣子。

“來之前，我就知道了她的可疑。但我一定要給她一個殺我的機會，才能有一個合理的藉口，調換了兩杯紅酒的機會。”我到了簫維洛老師眼中的憤怒。

安徒生童話中，有一篇叫做《皇帝的新衣》：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沒有穿衣服，還要虛偽地誇讚不存在的衣服。就像我們所有人，都深深地恐懼著死亡，卻一直不肯承認一樣。我們和那個皇帝又有什麼區別！所以，我要做那個說出真話的小孩。我要告訴所有人：我們都在藉助逃避生命，來避免失去生命。

（作者：葉聰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