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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轉向雲焰的時候,對方那隻才被砍斷的手已經奇蹟般的接了回去,食指縫隙裡碾碎的鬼王籤粉末化成無數細細的小蛇縈繞著整個手臂,而他掌心裡緊握著的那塊五彩石也被重重的捏碎,中心封印了的火光豁然舒展,燒的他全身泛起恐怖的血紅色。

雲焰展開雙臂急速的呼吸著,面容詭異的呈現出一種意猶未盡,低低笑著:“這些年我曾多次嘗試,將聖火之力分散在聖奴體內,我發現它雖有永駐青春之力卻始終無法融入身體,沾染了火焰的聖奴會變得強悍非常,融合了火焰的聖童不僅更強還能快速自愈,但他們活不了幾年,各種藥物都無法逆轉身體在五年後急速衰竭,可惜了這麼神奇的力量不能完全控制。”

蕭千夜冷淡的聽著,面無表情的接話:“所以阿瀟說你愛的只是那個沉浸在幻想裡的自己,一點沒錯吧?如果真的愛慕她這麼久,你又怎麼捨得將給予新生的火焰在別人的身上反覆嘗試?剛才你對著她說了那麼多歪道理,也只有她那麼善良還能耐心的聽你說完,我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你想死在她的手裡?呵呵……我怎麼可能如你所願。”

雲焰根本就沒有在聽他的話,不甘的罵道:“聖火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權勢,給了我萬人敬仰的身份,我的一切都是她給的,可你、你奪走了她!”

蕭千夜抿抿嘴,不想再和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多說一句話,劍靈一出手,對方的速度已經比剛才快了不少,他移動挪步的時候火焰會幻化成模糊的殘影干擾視線和感知,短短數秒的之後,聖壇的地磚“咔嚓”一聲發出奇怪的爆碎聲響,蕭千夜不動聲色的掃過腳下,他是擊破了聖湖下的冰棺才從數千個水滴空間中掙脫,現在熟悉的空間錯亂又撲面而來,似乎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再次被拉入其中!

這傢伙說過,這座大羅天宮是請了山海集的天工坊,採用了很多沾染著上天界神力的材料點綴其中,難道除了水下冰棺和指縫裡的鬼王籤碎片,還有其它東西存在?

這個猜測在下一秒就立刻應驗,地磚破碎之後,一股清風從腳下看似輕緩的幽幽盤旋,那竟然是一種可以用肉眼直接看到的“風”,被雲焰的手指攪動之後像無數小箭朝他刺來!他抬劍格擋,腳步靈敏的連續跳躍,只要他踩在地面上,風色小箭就會如影隨形的追擊,再加上對方手中洶湧的火焰,很快就讓他的手臂出現微微痙攣,雲焰的笑順風傳入耳畔,帶著憎恨再度念起鬼王的言靈忌:“我愛的是誰不需要你來多嘴,但我知道你是我最恨的人,不許動,停下來!”

身體瞬間僵硬,需要依靠自身內力引起劇痛才能掙脫,言靈忌雖不能完全控制他的動作,但可以讓他每一次出劍都變得遲緩輕柔,現在他的身邊縈繞著無形的風箭,腳下是隨時鋪開的詭異空間,耳邊還在持續念起詛咒之聲,他一邊冷靜的反擊,一邊認真觀察著雲焰的狀態,他的全身燒著火焰,整個人已經因熾熱而變得焦紅,血在衝破面板的瞬間被高溫化成水汽,讓聖壇瀰漫起一股腥甜之味。

天火是神界之物,普通人的身體怎麼可能承受如此負擔,再這麼下去哪怕他不動手這個人也會被火焰直接燒成灰燼,他是真的對自己恨之入骨,寧可玉石俱焚也要拉自己一起下地獄嗎?

蕭千夜的內心閃過一抹難以描述的複雜,這一剎那他竟然有種奇怪的錯覺,覺得眼前的男人是真心愛著雲瀟。

他也曾在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裡見過那種溫柔的笑容,帶著溫暖明媚的火光朝他伸出援手,哪怕這一路艱難險阻受盡折磨,她也從來沒有放開過牽著他的那隻手,她就像濃霧中大海上的燈塔,會讓迷途的人不顧一切的追逐,難怪這個人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自拔五百年,就算是換成如今的他,也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吧?

他是幸運的,但即使面對一個不幸的人,他也不能手下留情。

蕭千夜穩住腳步,劍靈本就有損傷,為了不讓劍身的裂縫越來越嚴重,他是以神力依附其中持續抵擋光箭的進攻,很快局勢發生逆轉,在他將呼吸調節緩和之後,雲焰已經承受不住天火的熾熱神色痛苦的單膝跪地,他用一隻手奮力撐住崩潰的身體不讓自己徹底倒下去,眼裡的憎恨比方才更加濃烈,即使如此,他還是緊咬著牙一次又一次的念響言靈忌的詛咒,那些刻毒又無奈的話宛如風中殘燭,一點點失去控制力消散化開。

蕭千夜的眼底蒙上了一層陰鬱,他是幸運的,外面六千危險的聖奴只有雲瀟能完美剋制,而這座大羅天宮內帶著蚩王、鬼王和風神的三種力量,換成其他任何人過來都沒有勝算,偏偏是他,是他這個和上天界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來了。

他無聲嘆了口氣,大步走上前,劍靈稍稍一挑就散去了朦朧的火光,雲焰緊捂著胸膛,全身的血液都在灼燒下消失了,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具焦炭,即使還能勉強保持著神志清醒不甘心的抬眼怒視著他,一開口唇角乾裂的脫落,整個面容猙獰恐怖,兩人默默對視著,一人平靜,一人憎恨,直到蕭千夜莫名伸出手指輕點在對方的額頭,讓他渙散的神志微微一震,聽見耳畔淡淡的低語:“五十年前死守京城的大將軍是當時的鎮北王雲業,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阿瀟的祖父。”

雲焰瞳孔頓時放大,似乎是被這個遙遠的名字勾起了什麼塵封的往事,蕭千夜看著他,一字一頓清楚的說道:“雲業大將軍被崔太師陷害,一杯鴆酒斷送了父子五條人命,當天夜裡王府遭遇圍剿,老太君一己之力硬撐到天明,最終不敵魔教和雙王聯手飲恨而終,而他們有一對年幼的龍鳳胎,男孩被雲業的舊部溫學海拼死搶回送到了漠北隱姓埋名,女孩自此失蹤下落不明。”

他看著雲焰不可置信的眼神,苦笑:“這個女孩跟著一個老婆婆在難民群中流浪了很多年,之後被崑崙掌門救起帶了回去,這位掌門是我的師尊,而這個女孩……是阿瀟的母親,到底是陰差陽錯,還是命中註定呢?散落的火焰被你撿到,將你從瀕死中救起重獲新生,你卻因此發動東侵戰爭,攪得整個中原狼煙四起,她不救你,就不會有百年前的那場戰亂,雲家不會被奸人所害,秋水師叔也不會去到崑崙山,阿瀟……也不會以混血的身體出生,遺忘了自己真實的過往,還跟著我經歷了所有的苦。”

“雲業……大將軍。”雲焰叨唸著,喉嚨艱難的發出聲音,焦炭般的臉龐上竟還有隱隱可見的哀傷,“雲業駐守京城八年牢不可破,他是我最大的敵人,當年我命令聖童帶著轉生露去找崔成天商議將他除去,可惜即使是能令人醉生夢死的迷藥也沒能蠱惑了那位將軍,當真是對國家的一腔熱枕讓人欽佩,無奈之下,我只能將目標換成皇帝,呵呵……那麼威震天下的人呀,被自己的君主一杯鴆酒斷送了性命,讓人唏噓。”

他自言自語的嘆了口氣,然後喃喃笑起:“聖典上說的‘神女有難’應該就是指的這件事吧?雲業大將軍被殺後,父子五人的遺體不翼而飛,當時我擔心節外生枝特意命人找尋過,據說是京城的百姓為了不讓將軍身後還被人侮辱,自行組織將遺體偷走下葬了,至於葬在了哪我沒有關心過,他拼命保護的人民其實並沒有背叛他,只是當時那種情況不能站出來為他說一句公道話,畢竟滿朝都是崔成天的爪牙,誰也不想做這隻出頭鳥。”

“所以一年前的溫將軍也是如此嗎?”蕭千夜在他面前蹲下身,咬牙質問,“那尊披著龍袍的金佛和舍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雷公默和回紇可汗又在搞什麼鬼?”

雲焰看著他,勾起嘴角不想回答,就在這時候雲瀟拽著崔修明一把丟到了他的面前,高高在上享受了一輩子榮華富貴的分壇教主此刻嚇的面容蒼白,看見燒成焦炭的教王更是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雲瀟冷哼一聲,抖動著流火劍的火舌接下話:“雲焰,你連我也不想告知嗎?”

雲焰微微一笑,立刻就轉變了態度:“披著龍袍的金佛是我從山海集買來的,倒也不是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那顆舍利子內部是空的,灌滿了高純度的轉生露,我在它的外面以聖火之力遮掩,只要放在身邊,聖火的溫度就會讓轉生露的氣味瀰漫散開,皇帝會無聲無息的吸入被我控制,我原本只是想著借用天子的勢力找尋你的下落罷了,但回紇可汗和雷公默勾結已久,這次也想借機分一杯羹將敦煌收入囊中,可汗給了我不少錢,我也就派了維麗雅過去協助雷公默,現在孫弘宇被迷藥影響神志不清,他那不爭氣的小兒子只想著尋歡作樂,要不了多久敦煌就會淪陷了吧。”

“我不會讓他如願的。”雲瀟緊握著拳,一把將嚇到癱軟的崔修明拽起來,“千夜,我們這就回敦煌,一定要讓雷公默罪有應得!”

蕭千夜點點頭,算了算時間,指著崔修明回道:“不著急,我們要等桑奇聯絡上安西四鎮的守將再一網打盡,眼下除了敦煌……長安到底什麼情況,你是不是還安排了一個叫哈金斯的人過去?”

雲瀟轉向雲焰,她就算不說話,一眼也能讓對方毫不猶豫的回答:“哈金斯是帶著轉生露去的,那麼大的國家單單控制一個天子是不夠的,至少得有一半的大臣支援我們才行,不過接線人一直隱瞞身份,也不知道背後的靠山到底是誰,只知道代號叫‘暗鴉’。”

“你!”雲瀟氣的直跺腳,“轉生露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有解藥?”

雲焰還是那麼愛慕的凝視著她,哪怕她的臉上寫滿怒火,在他看來也是如此的美麗動人,喃喃接話:“轉生露是一種迷藥,主材料是波斯的迷迭香,加上了一點山海集特製的迷香,那東西不會致命只會上癮,若是有毅力堅持兩年不碰,對它的依賴就會慢慢消失,山海集曾向我推銷過他們新產的一種迷藥,叫什麼極樂珠的,不過那東西太厲害,一顆就終生成癮,價格又昂貴,我就算了。”

兩人心驚肉跳的聽著,默契的互換了一眼神色,有一絲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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