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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天空原本是晴空萬里無雲,十一月的日光雖無多少溫暖,但和煦的灑在繁華的城市中,折射著熠熠生輝的光芒,直到片刻之前,一片忽如其來的烏雲靜悄悄的籠罩過來,白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直接變成黑暗,路人們駐足抬首疑惑不解的竊竊私語,好似有一張看不見的屏障將整座城市圍在中心,只有令人窒息的烏雲越卷越厚重,越壓越低,彷彿觸手可及。

鳳姬本是和雲瀟在昨晚的夜宴上難得的敞開心扉聊了半宿,回房不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忽然被空氣中熟悉的氣息驚醒,她衝出秦樓,一眼就清楚的捕捉到了雲層中若隱若現的身影,有一束滲人的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身上,眼見著平地莫名掀起了小小的龍捲風,朝著迷惘的百姓鬼魅的遊走過去,來不及再多考慮,熾天鳳凰從她身體裡呼嘯而出,瞬間恢復成長劍的形態砍斷咄咄逼人的龍捲風,隨即縱身躍入高空。

她在烏雲深處,卻感覺每一步都像踏入沼澤,那束視線一直隱於暗處,看得她全身不禁發寒。

帝都城臥虎藏龍守衛森嚴,還有集日神之力的日冕之劍守護,但是天尊帝本人並非精於武學之輩,那種消耗巨大的法術也不會一直保持,即便是察覺到有外敵入侵,他也需要時間才能以此保護城市,但這一次的入侵者來勢洶洶,在她感覺到之前就已經近在咫尺,處處散發著讓她毛骨悚然的恐怖氣息,是雪原一戰中曾經出現過的魔神破軍!

那傢伙自五年前夜王落敗之後就轉投了冥王,但從此再未現身過,怎麼好端端的闖了過來?

鳳姬嚴厲的掃過四周,用火光照亮昏暗的烏雲深處,到處都是破碎的幻影,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破軍,曖昧的笑聲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帶著幾分玩味幾分戲謔,雖無法判斷具體的來源,但一個字一個字好似就在耳邊輕語:“鳳姬,我其實等你好久了,一個曾幾何時讓夜王也要忌憚三分的女人,如今卻連維持火種都分外艱難,讓人唏噓,讓人遺憾呀。”

鳳姬手握著流火劍,吞吐的火舌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鋒芒畢露,她的語調也變得沉穩:“是破軍吧,以你我的交情,寒暄的廢話就省下吧,直說來意如何?”

“我奉命而來。”破軍也不隱瞞,他在烏雲的另一端悠然看著鳳姬,輪廓清晰的宛如重生,勾起嘴角耐人尋味的笑著,“可惜你身邊的古代種一直寸步不離,他是夜王之力的擁有者,如果和他在帝都城這種地方打起來,費時費力還不容易得手,所以我只能稍安勿躁在暗中等待機會,好不容易等他離開,結果蕭千夜和幼子又回來了,要是和他們兩打起來,那更是得不償失,呵呵,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們剛剛離開了帝都,給了我絕佳的機會把你帶回去交差。”

“奉命……奉冥王之命吧?”鳳姬直言不諱的挑開問題,冷笑,“堂堂魔神,先是做了夜王的走狗,後是做了冥王的奴才,虧得你是個孤家寡人,否則真是丟盡了親朋的臉面。”

“呵……”破軍淡然的聽著這些譏諷,“我確實是個孤家寡人,人界的一切都很無趣,唯一有點實力的上天界也被你們姐們兩個女人攪得分道揚鑣,他們不爭氣,浪費了如此天賜的神力,不如……讓給我,我會將這份力量發揮至極限,讓天下臣服在我腳下。”

“好大的野心。”鳳姬巍然不動,只是眼裡的譏誚更顯鋒利,“三家奴性,還妄圖染指天下,真讓人可笑。”

破軍握手凝聚起魔刃,笑道:“嘴皮子倒是和你妹妹一樣尖銳,就是不知道實力到底如何了。”

話音未落,魔刃攪動著烏雲鋪天蓋地的壓頂而來,鳳姬大步後撤,流火劍劈開濃厚的雲霧燒出一條火色大道,破軍在火舌逼命的前一瞬鬼魅位移,同時手臂上浮現出深淺不一的奇怪漩渦,鳳姬凜然心驚,立刻就察覺到風中帶上了另一股更加強悍的神力,剛剛被攪散的烏雲以更快的速度重新匯聚,隱隱爆發出赤橙色極為豔麗的光澤,短短數秒的交手,她的呼吸就越發急促,心頭彷彿壓上了一座大山,讓火種的跳躍一聲比一聲艱難。

破軍卻在這一刻收手往後退了幾步,他疑惑的看著面色慘白的鳳姬,再看了看自己身上滲透著的死灰復燃之力,原本以為就算她落了單,真要和她一戰也會格外艱難,萬萬沒想到上天界獨特的神力能對她壓制至此,甚至讓他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眼前陷入頹勢的鳳姬,彷彿就是當年被逼至極限的自己。

疑心驟起之後破軍暗中加快了逼迫的速度,他和當初那條黑龍有著本質的區別,和冥王之間看似從屬關係,實則冥王因濫用死灰復燃之力把自己搞的一團糟,不得不利用他特殊的能力暫緩反噬之痛,現在的冥王若是傷他一千必定自損八百,倒不如保持這種微妙的和諧暫且相互利用,他的目標明確,就是吞噬冥王獲得新的宿主,而冥王的真實目的卻始終撲朔迷離,到底是真的瘋的只會隨性而為,還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思緒一亂,破軍下手反而愈漸兇狠——不論是因為什麼,他們必須得到皇鳥的遺骸消除死灰復燃帶來的反噬,否則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要忍受無窮無盡的折磨,直到徹底毀滅。

殺心一起,魔刃瞬間拉長百尺,烏雲也彷彿變成了無處不在的武器,鳳姬被迫回劍防身,然而云霧絲絲縷縷的懸浮著,在每一個力不從心的剎那間刺穿她的身體,她並沒有雲瀟那麼強大的自愈能力,加上冥王之力如跗骨之蛆的侵蝕,不消片刻時間,血染透了衣襟,踉蹌保持平衡的同時,又是一刀橫切而過,直接砍碎流火劍穿體而過,劇痛讓意識出現短暫的空白,一隻毫無溫度的手扣在她的肩頭,咔嚓一聲捏斷了骨頭。

破軍貪婪的深呼吸,碎骨中帶著熾熱的火焰之息,融入他的軀體,一點點燒去死灰復燃的反噬之力,讓重壓在肩頭的大山悄然輕鬆了不少,他感慨萬分的發出一聲長嘆,眯眼笑道:“難怪冥王大人對你妹妹那麼的念念不忘,她是唯一能讓他毫無後顧之憂的存在,如果得到她,死灰復燃之力就不存在‘濫用’之說,無論冥王如何催發神力,她都能將致命的反噬之力全部燒的乾乾淨淨!”

鳳姬勉力恢復神志,那隻手在捏斷肩骨之後緩緩下移到胸口,破軍的眼眸閃閃發光,像一隻垂涎欲滴的惡狼:“你也有火種吧,雖然不如你妹妹,勉強也能用,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只要你……主動放棄它。”

身體彷彿被撕成了碎片,所有的理智都在發出悲鳴,試圖讓她終止這段持續千年的傷痛,她清晰的看到破軍的手貫穿自己的胸膛,輕撫著還在跳躍的火光,以一種渴望的目光等待她說出那個絕不能鬆口的決定。

六千多年的歲月匆匆而過,從囚籠中的孤獨少女,到風華正茂的百靈之首,一生倥傯,半世伶俜,守得雲開,卻不見苦盡甘來。

恍惚中,她彷彿又看見了那抹熟悉的白衣,和她並肩而坐,看天邊的夕陽覆上無垠的雪原,一朵堅強的水紅色小花在嚴寒中默默綻放。

就算痛苦到不想堅持,她也要等回那個相濡以沫的人,而不是屈服在魔物的誘惑下,萬劫不復。

鳳姬驟然回神,一把抓住破軍的手腕用力拔出,血和火混在一起,如暴雨淋落,破軍凜然神色,呼之慾來的熾熱讓近在咫尺的他莫名的恐懼,在慌忙後退的一剎那瞥見火種上浮現出一個熟悉的烙印——金色的,像某種神秘的圖騰,勾起他記憶深處最不堪回首的往事,讓他情緒失控到咬牙切齒,瞳孔的血絲根根分明,低聲:“天獄烙印……你們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會有天獄罪囚的印記!?”

無人回答他的質問,烽火門附近的蕭奕白察覺到內城驚變已經火速趕來支援,終於在即將失控的前一刻以風神之力阻斷了破軍的步步緊逼。

破軍一動未動,金色的烙印隨著鳳姬的奄奄一息而消失不見,但他的那雙眼睛依然死死盯著被洞穿的胸口——天獄罪囚會在審判結束之後被烙下永恆的烙印,除非得到天帝的恩准,否則終生無法抹去,千百萬年以來,那座囚牢固若金湯,直到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席捲整個神界,四方天柱險些崩塌,天獄承受不住此番巨大的衝擊第一次出現了裂縫,無數罪囚魚貫而出,但是追兵很快堵死了全部的退路,天帝的力量幻化成一張巨型天網,覆蓋住神界的每一寸土地。

即使是他這樣被尊為“魔神”的存在也難逃捕捉,可偏偏在這種走投無路的絕望時刻,六界之門卻不知因何莫名被開啟,他抓住一線生機當機立斷的逃入人界,從此銷聲匿跡,他一直在伺機而動,一邊觀察著陌生的世界,一邊留心神界的訊息,一晃不知多少年過去了,天帝關閉了六界的通道不復現身,而他也搶奪了修羅鬼神的軀體得以在人界長存。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同類”,竟然是一個惡戰過數次,和上天界關係密切的女人?

風的呼嘯聲越來越強了,同時他還看到下方逐漸明媚的日冕金光,破軍冷哼一聲,不再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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