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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仲大步穿梭在黃昏之海破碎的星辰裡,血,沒有火焰混合的血快速沾溼了他的面板,他感覺自己的心也已經破碎成渣——為什麼,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救他,這具身體本身並不能長久存在,他從一開始做就做好了和破軍同歸於盡的準備,他根本沒有打算從這一戰中活下來,為什麼,為什麼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奮不顧身?!

讓他心動,又讓他心痛,為什麼一段錯過的緣分,自始至終要折磨著他不忍放手,又不得不放手?

雖然腦子亂成一片,但本能還是理智地讓他儘快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放下了雲瀟,三道恐怖的創傷從後背、左右雙肩直接洞穿了身體,裂變的神墮之影無疑也曾是神界真正的神守,這三道傷讓她痛苦的痙攣,本就頹靡的火種根本無法修復受損的傷口,只有源源不斷的鮮血一直往外迸濺,帝仲連忙按著她不讓亂動,金線輕輕地覆蓋住她的全身,但他其實抖得比雲瀟還要厲害,必須極力剋制著情緒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女子才稍微穩定了一點,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是和帝仲焦急的雙眸對視了一秒就觸電般地跳了起來,帝仲呆呆看著從自己懷裡蹦出去的女子,她好像對身上的傷毫無感覺,用更加急迫的態度指著上層巨大的鯤鵬催促:“他想跑!他想去極晝殿恢復精魄!快追,快追啊!要是讓他闖入極晝殿,我們這麼長時間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瀟兒,你……”帝仲並沒有望向她手指的方向,而在他脫口叫出她的名字之後,雲瀟的臉頰又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慘白下去,然後毫不意外地直勾勾再一次向後仰倒重新摔回了他的懷裡,直到這一刻她才感覺到全身爆發出被撕裂的劇痛,一種前所未有的寒冷如跗骨之蛆席捲而來,雲瀟呆呆地舉起一隻手,看見手臂的面板呈現出恐怖的鏡碎裂紋,她想用火焰愈傷卻完全無法控制!

火種……被神墮手上的神器重傷了。

“別動了,你傷得很重。”帝仲抓著那隻舉起來的手放到懷裡,低垂著眼眸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真實的情緒,儘可能地壓低聲音讓語氣聽起來更加平靜,“那隻神墮是西涼天柱的神守,有男相、女相和無相三體,手上拿的刀、劍、戟也全部都是天帝贈予的神器,他被破軍吞噬後沒有完全被融合,因而裂變成了神墮,破軍本身並不能控制神墮,但神墮會無差別地攻擊所有人,所以他才一直躲在鯤鵬之影裡遠離戰場,試圖找機會闖入極晝殿。”

“西涼……西涼的神守大人……”雲瀟呢喃地念叨,不知為何眼眶就溼潤了起來,帝仲對神界的記憶其實非常模糊,只是感到內心深處有個哀傷的聲音極輕極輕地發出了一聲嘆息,也不知是被什麼樣複雜的情緒刺痛,不由柔聲安慰,“這麼多年過去了,無論是北冥的神守還是西涼的神守都沒有屈服於破軍,只是裂變的神墮不再擁有自我意識,這才被他利用了而已。”

“嗯。”雲瀟努力地收回哽咽,眼神漸漸堅定,“裂變的神墮已經無法恢復了,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會繼續魔化,我們……不僅要阻止破軍逃跑,也要阻止神守大人墮落成魔!”

“你先只管自己療傷。”帝仲直接無視了她的話,他小心的檢查著雲瀟身上的傷勢,眼裡沒有一絲鬆懈,“是不是傷到火種了?”

“沒,沒有,只是鳳凰的軀體被神器貫穿受了傷。”雲瀟避開他的視線矢口否認,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可惜爛泥一樣的身體完全使不上一點力道,只能任由他按著一動也動不了,帝仲微微蹙眉,或許是為了避嫌,他雖然很擔心還是不得不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只是用神力幻化的金線小心地拖著她放到了旁邊,又直接抬手豎立起堅固的結界認真叮囑,“瀟兒,你不僅幫我重傷了破軍,還救了我兩次,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聽話,待著這裡休息……”

話音未落兩人就被上層持續不斷的巨響驚動同時眺望過去,巨鯤正在用自己的身體撞擊極晝殿外圍的法術結界,而九尊神墮漫無目的地遊走在支離破碎的黃昏之海,所到之處連懸浮的星辰都被直接碾碎成灰!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熾熱的赤潮從中層階梯洶湧地攻向了巨鯤,煌焰竭盡全力地將所有的神力匯聚在手裡的骨劍上,死灰復燃的恐怖力量催動著九尊神墮一瞬間湮滅,又在下一個眨眼的同時再次凝聚恢復,這一次的神墮被冥王之力影響,手裡的武器同時調轉方向惡狠狠的將巨鯤重傷打落,巨大的黑影急速下墜,但神墮卻沒有繼續追擊,反而是頓步轉身,揮動著武器連同煌焰也一併擊落!

破軍驚訝地看著和自己同時墜落的冥王,這個人是瘋子嗎?他都這幅自身難保的狀態了,竟然還敢強行催動死灰復燃的力量去控制神墮之影?他就不怕被千倍萬倍的反噬力直接撕成碎片?

那樣驚魂的一幕被遠方的兩人同時看在眼裡,雲瀟下意識地抓著帝仲的手腕焦急地催促:“快去啊,快去阻止破軍!”

帝仲一動不動,即使是這樣刻不容緩的危急關頭,他竟然控制不住內心的猶豫想留在她的身邊,真是可笑,明明是他孤注一擲地要消滅破軍,為什麼到了決戰來臨的這一刻,也是他瘋狂地想打退堂鼓,想直接帶著她遠走高飛?

不,他不能這麼做,他不能自私地讓所有人的努力付諸東流。

帝仲深吸一口氣,一秒就將腦子裡紛亂的思緒全部按下,那雙眼睛重新恢復成堅定的金銀雙色,他冰涼的手指緩緩地落到雲瀟的側臉上,聲音輕微得如同嘆息:“我得走了。”

“嗯,我沒事,你快去幫他,他身上的反噬力本來就沒有完全消除,強行控制九尊神墮真的會死的!”雲瀟自言自語地念叨,並沒有注意到他眼眸最深處的那抹哀傷,和他短暫的四目交錯之後就立刻將視線重新望回了一片焦灼的極晝殿外圍,但是這一次帝仲按著她的腦袋強行轉了回來,他的臉上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淨光芒,那些深埋心底的話再不說就會被永久的埋沒,“瀟兒,我不想再用任何求而不得的藉口掩飾了,我不是因為任何人的記憶而愛你,是我自己愛上了你,你是唯一一個會對我笑、對我生氣,會不惜生命來救我的人,我愛你,不需要你有任何回應,只想你知道,我是真的很愛你。”

他輕輕地抱住還在發呆的女子,彷彿這樣就能真的擁有她,明明她的身上只有濃郁的血腥味,卻有一股如陽光一般溫暖潔淨的氣息再度將他環抱,然後,在一瞬間的不捨之後,帝仲毅然鬆開了懷裡的人,輕而緩地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沉靜的吻,低聲告別:“我得走了,無論結果如何,我希望你能平安。”

雲瀟張了張口,全部的聲音被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扼在喉嚨裡無法發出,她默默看著這個記憶裡高大傲然的背影,隱隱感覺有一抹不易察覺的衰弱極快的掠過,但帝仲卻在這一刻忽然停下了腳步,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了遠方——為了圍殺破軍,上天界一早就被他用神力封鎖了,但是現在外圍傳來了古塵熟悉的氣息,那傢伙,竟然這麼快就趕到了?

帝仲眉峰緊蹙,他確實是將古塵交給了蕭千夜防身,也確實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他出手幫忙,且不說三個月的時間遠遠不夠他傷勢痊癒,太曦列島距離遙遠,中途還有破軍分化的無面鬼一直阻攔,他其實也沒有想過這個人能及時趕到幫得上忙,但他竟然真的這麼快就到了?

不過這樣的驚詫也僅僅只是持續了一會,很快帝仲又舒展了眉頭,露出一個感慨萬分的微笑:“他來了,比我預想中快了不少時間,想必是著急的不行,又不顧自己身體的負擔只想快一點見到你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被雲瀟眼裡雪亮的光刺痛了心扉,下意識的挪開了目光不想和她對視,她的眼裡沒有半分的喜悅,眼眶在一瞬間就因為焦急而通紅了起來。

帝仲無聲地笑了笑,轉身離開的同時低聲叮囑:“等他來找你吧,我希望你們都能平安,也希望你們……可以幸福。”

他的背影融入黃昏之海,像一顆純淨的白色流星再次投入戰局,一把卷起墜落的煌焰安穩地落在中層階梯上,煌焰的面板已經被反噬力灼燒得傷痕累累,原本天真的娃娃臉佈滿恐怖的斑紋,想說什麼更是一口血直接嘔出,但他也看到了雲瀟從神墮手裡救下帝仲的一幕,還是忍著胸肺的劇痛低低說道:“她人呢?剛才那一擊,傷口只有血沒有火……怎麼回事,傷到哪裡了?”

“你也不要亂動了。”帝仲按著同伴的肩膀避開了這個問題,“破軍控制不了神墮,但是能控制那隻鯤鵬,他肯定是要找機會去極晝殿的,你好好在這裡休息,我去找他。”

煌焰呆了一剎,脫口:“可是……咳咳,咳咳咳。”

帝仲輕拍著他的肩膀,目光是極為複雜的,淡淡開口:“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你們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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