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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能打量。十天裡,會有風吹過遙遠的林海,發出好像憤怒的聲音,下雨前雲層翻滾,河流湍急上漲,又漫過岸堤。十天裡,也會有腐爛在馬路邊的水果,一次長長的睏倦,穿著裂口的塑膠拖鞋,走到漫無目的的地方。

都是十天。存在於不存在中的十天。從自己到對方的距離。

寧遙聽到門對面的動靜,她想站起來,腦中的命令卻傳不到腳上,只好坐在那裡,又聽見襪子開始抽絲。

依然拍拍寧遙的肩算是感謝,兩個女生就此閃進了對面的屋,關門前謝莛芮衝寧遙笑了笑。寧遙突然很想厚著臉皮加入進去。卻終究只是站在家門前看著對面開啟的角度慢慢閉合到零。接著又安慰自己說還沒很熟呢,幹什麼傻兮兮的樣子。

自從上次因為打火機而和王子楊正正式式地吵架了以後,寧遙現在每天都自己單獨走。有時在教室裡餘光掃過王子楊,差不多每次都看見她和其他女生紮成堆在那裡聊天的樣子。寧遙才逐漸意識到原來她也有別的朋友。

從兩人粘在一起到一人行影單隻,確實有很大的不同。寧遙無聲地克服著內心體驗到的不習慣,在蹬著腳踏車經過王子楊身邊時也努力顯出一臉冷漠,甚至嘗試著她與別人談笑時面無表情說一聲“借過”。然後反覆揣度著自己剛才的刻意是否有些張揚,以至於會不會令王子楊察覺。

兩個人像鬥法。

媽媽的敏銳有時更為驚人,第三天後就問寧遙:“你又跟王子楊生氣啦。”

“……幹什麼啊。沒什麼事啊。”

“人家幾天沒來電話了。”

“有空哦,天天打電話。又不是遠距離戀愛。”

“你彆嘴硬了,你們就是天天都有電話。還都是人家王子楊打來的,做你這種人的朋友啊,真要受得了你的死人氣。”

居然真的天天都通電話。寧遙想不是自己撒謊,就是確實不清楚。做了四年的朋友。慢慢變成各自的一部分。就像毛巾、錢包、夏天的木棉、摔壞頭的圓珠筆那樣的存在。沒有好壞之分,只是有無的區別。可事實卻是,就像電話機使用得久了,數字全部磨損那樣,即便看不見,卻依然知道它們每一個的象徵。

年華是無效信(11)

早已同化作不是刻意迴避就能徹底消失的東西。

連在一塊肌肉的下方,粘稠而割捨不去。

下樓後看見王子楊等在寧遙家門前,寧遙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自顧自地蹬起腳踏車。而對方跟了上來,等兩人沉默地騎出兩條馬路後,王子楊才像是漫不經心般開口問“今天星期幾啊”。寧遙想了想說“星期三”。回過神來後,就算和好了。

比什麼都要簡單。還沒等自己防備。等自己反應出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與王子楊徹底分道揚鑣的機會時,總是就這樣錯過了。一點點懊悔就像墨水漬,掉在整個透明的心情裡。在最中間形成一小塊藍色的煙霧,隨後又這樣輕輕散去。

女生與女生分手之類的,算不算非常孩子氣的想法。

中午吃飯時,寧遙對王子楊建議說去吃麵吧。她沒有疑義。雖然等老師拖完課兩人匆匆趕去麵館時,店堂裡的位置早已被佔滿,只有擺在外的臨時加座還空出幾個。王子楊去開單,寧遙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不知道是凳子還是地的緣故,總之坐得七高八低,也只能忍著。

兀地感覺腳邊蹭過一個什麼東西。寧遙一激靈,才發現原來是麵館裡養的貓。真和笑談所說的一樣,混飯店的貓都是膀大腰圓,麵館家出品的自然瘦得一臉矍鑠樣。寧遙有些怕動物,不動聲色地將腿移開。那貓卻像是餓慌了,孜孜不倦地乞食,蹭得寧遙一陣陣發寒。

前面隔了一張桌子的地方突然垂下的男性的手,託著兩片牛肉,將貓瞬間引轉過頭。

寧遙抬頭看去。隨後下意識地手往口袋裡伸。

綠色的塑膠打火機。

男生把視線從貓呼哧呼哧的動作上緩緩抬起,最後如同輕柔地不沾地的絮一般,看向寧遙。就像是有鉤子掛在心裡的某個地方那樣,和他對視的片刻,意識轉到大腦,鉤子稍微動一動,滿身神經跟著牽起來,人就在某個暗無聲息的地方被扯了一回。

從昏暗不明的記憶裡蛻出清晰的核。

接著是男生聽見一個名字而側過臉去。寧遙循著他的視線看見了舉著收銀單而來的王子楊。以及在她身後喊著“陳謐”的謝莛芮。

有什麼緩緩地浮了出來,如同遊過暗藍色天空的銀魚一樣。

世界以退潮的光影慢慢歸於安靜。

八月迂迴(1)

十月,我開始數,一個一個地數過去,不想遺漏什麼。可似乎很費力,我仔細看了看手指,繼續阿航在北京給我發簡訊,說北京的人好有錢,地上的一個兩角被踩得稀巴爛。阿航要去內蒙古呆幾天。她在火車上徹夜未眠,半夜兩點和她對面鋪上的人聊天,最後被全車人罵,到最後都認識她了。她說她要睡蒙古包,六人一間的那種。她到了北京問我上海的天氣,幾級的風,下沒下雨,多少度?

阿航最痛恨的調味品是辣椒醬,吃一點點辣就要上竄下跳。曾經在吃魚派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是辣的,她就亂叫起來。她曾經咬牙切齒地說:我有一次坐飛機,碰到了一團米飯,旁邊有一團乾乾扁扁的棕不棕紫不紫的蘿蔔乾,這也就算了,要命的是旁邊擺著辣椒醬,成心讓人死在那兒不是!

她問我想不想去常熟?我說好啊。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可是一直都沒去,原因就是她媽的單位有點事兒,忙死了,沒人開車,她又不想坐火車,就拖到現在。她描繪過她要帶我去的地方,她們那裡有套別墅,是單位發的。那裡有一個小徑,要走三十來分鐘,一邊是什麼我忘了,另一邊我記得,是一大片油菜花一直延伸到遠處小丘,你可以走過去,走到丘上去,你就可以看到海。你再走一會兒,就可以到海灘。

阿航說她在這個小區裡釣魚,結果被保安罵了一頓。由於她和那個經理熟得不得了,於是她就悄悄和他說:我要釣魚,可是那群保安不讓我釣。經理也悄悄地說:沒關係,晚上天黑了你就出去釣吧!沒人管你的。

阿航說那裡美麗是必然的,不過也很恐怖。她說那裡有蚊子,那個蚊子是綠色的,像蜻蜓那麼大,你都能看到它吸血的管子,而且多得不得了,外面到處都是,房間裡也有。我聽了覺得好惡心,我說那你怎麼還去啊?他說因為單位所有人都怕那個蚊子,所以我們兩個去啊!

雖然沒去成不過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萬一真的弄了幾個恐怖的蚊子塊兒回來,告訴人家這是肌肉人家看著心都寒。

思想中一直有種貫穿的態度,希望能夠尋找到什麼。懷揣著一張紙,管它泛黃還是新的呢?

八月立秋。

八月在七月之上,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家,沒有額外的學習。還是這麼熱,每天出很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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