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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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是好地方啊！”站在太子嶺山腰的胡夠錢看著山下的三八水庫說道。今天是清明，胡來跟胡夠錢來給他娘和外公、外婆掃墓。

“爸，要是我以後有錢了，你希望我幹什麼？”胡來跟劉洋談過後，他覺得窮人翻身得靠勤勞致富，他買上貨車了，可以去運河沙、運石渣、運石灰，只要肯吃苦，肯定能賺上錢，他現在都有點憧憬賺錢後的情景了。

“我希望你呀！趕緊娶個老婆。”幾個月沒上山來看，胡來他孃的墳圈子上長滿了野草，胡夠錢正拿著鐮刀在割墳圈子上的野草。

“爸啊！你往大了想，這社會誰不娶媳婦？娶媳婦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你就用水泥幫你媽修修這墳圈子，再給她立塊碑。”胡夠錢手裡拿著鐮刀，看著胡來他娘墳圈子上的野草出神，“你媽身體架子小，墳也小，這野草都快把你媽的墳給蓋住了。”其實，每次胡夠錢上胡來他娘開荒的茶葉地拔草，也會順道到胡來他孃的墳前拔拔草。

“爸，媽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肯定會好好修她的墳的，你再往大處想。”

“再往大處想。”胡夠錢怔了怔，接著說道，“那你就從山下修條水泥路到你媽的墳前吧！你要是還有能力的話，給你爺爺的墳也修條水泥路吧！”胡夠錢有四個兄弟和一個老孃健在，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想，唯獨對自己死去的爹念念不忘。

胡來小的時候，就經常聽胡夠錢唸叨自己父親的好，他入贅到劉家村，胡來他外公家住的還是牛棚，胡來他爺爺就領著自己四個兒子來幫忙建新房子，那時候建房子都是自己動手，進山伐樹做梁、做長皮，自己燒磚、燒瓦，用了快一年才把胡來他們現在住的房子蓋起來。

“你剛出生的時候，你爺爺還抱過你呢！可惜好人不長命啊！五十四歲的時候，你爺爺就走了。”想著自己的爹，胡夠錢的手禁不住起抖來，拿出掛在自己腰間的酒壺喝了口酒，情緒才穩定下來。

“爸，你要少喝酒。”

“有這酒，我還可以多活幾年，沒這酒，我可能早幾年就死了。”胡夠錢喝的劣質酒太多了，以至於有酒精中毒的跡象，一不喝酒就渾身沒勁，雙手禁不住地抖。

按說胡夠錢家有五兄弟，即使入贅到劉家村，也不至於到任人欺負的地步。

真實原因是他們五兄弟不和，其中主要是他胡夠錢跟四個兄弟的不和。四個兄弟都怪胡夠錢他爹偏心胡夠錢，家裡都沒有新房子的時候，花那麼大人力物力到劉家村幫胡夠錢蓋了棟新房子。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麼偏心，胡夠錢他爹是怕這個入贅出去的兒子在外村受氣，特意讓自己的幾個兒子來幫幫場。

胡夠錢他爹在世的時候，他都是過年回家探親，不在世後，改成清明給他爹掃墓。每年胡夠錢都會去給自己爹掃墓，不過不是清明當天，而是清明後的第二天，他是怕跟其他幾兄弟撞見。

“爸，我爺爺也喜歡喝酒嘛？”

“你爺爺哪有時間喝酒。”聽到胡來談到自己爹，胡夠錢滿臉洋溢著笑容。“養活五個兒子就不容易了，沒有時間喝酒。春天這個時節他已經早出晚歸地下河捕魚了。”

“我爺爺他是個漁民？”

“何止是個漁民，你爺爺什麼都會做，農閒的時候，幫人家打鐵，刻石磨，劁豬。我跟你爺爺學過一陣子劁豬，你大伯跟著你爺爺學過刻石磨，你二伯跟著你爺爺學了打鐵。”胡夠錢努力地回憶著，滿是崇拜的神情，“我家屋前那塊石磨就是你爺爺刻的。”胡夠錢慢慢地把自己的家事跟胡來講起來，他覺得胡來已經長大了，這些事到了他該知道的時候。

真正的五兄弟不和，是因為聽說胡家村的採石場對村民開始有分紅，他想著遷回老家，其他四兄弟不同意，因為他胡夠錢要是遷回去的話，其他人的分紅就攤薄了。

胡夠錢他這一輩是動字輩，到胡來這一輩是祥字輩，胡來本來叫胡祥來的。去入胡氏宗祠的時候，胡夠錢被四兄弟攔著不讓去，因為只要入了胡氏宗祠的話，就要承認胡來是他們胡家村的人，以後採石場分紅就要給他胡來一份。四兄弟不承認胡來是祥字輩的，也不讓胡來名字裡有祥字，胡夠錢跟他們據理力爭，說自己跟自己兒子可以不要村裡的分紅，但是胡來是胡氏子孫這件事要承認，他的四兄弟還是一點不退讓，老大說，“誰知道承認了你兒子是祥字輩，你會不會到村裡來鬧要分紅？現在口口聲聲說不要，承認之後你就不會這麼想了，那樣的癩蛤蟆我見得多了。”胡夠錢一氣之下，就把胡祥來改成胡來。

“爸，原來我的名字是這樣來的啊！”

“你不怪爸吧？”

任哪個姓胡的父母也不會草率地給自己孩子取‘胡來’這個名字，聽到自己名字由來的胡來，卻一點沒生自己爹的氣，用他孃的話說，人一定要爭口氣。“說實話，以前有點怪你，現在不怪了。”

小時候的胡來受欺負，就是從這名字開始的。受過欺負的胡來，不服輸，凡事都要強，愛跟人爭個高低。

記得有一次，是在小學的廁所裡，十幾個學生排成一排在那裡撒尿，有人提議比誰尿得高。胡來覺著挺有意思的，也跟他們玩了起來，農村的廁所都是低矮的磚房，大家滋在牆上的尿，能跟自己肩齊平就挺不錯的，可是胡來卻能尿到廁所的瓦上。

正當胡來以為完勝大家的時候，還沒高興太久的他就被自己的尿淋了一頭，從這之後胡來就有了個外號——狗卵子、狗胡來，同學們欺負他的時候，總喜歡脫他的褲子，胡來就這樣從小學一直被欺負到初中的。

“爸，明天我陪你去看看爺爺吧！”

看著已經比自己高的胡來，胡夠錢欣慰地點點頭，“我一直覺得歉疚你媽，你媽讓我保留了最後一絲男人的尊嚴，沒讓你姓劉。”

按小山村的規矩，男人入贅後，孩子應該跟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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