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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奇特的夜晚,平日裡不開口的李寧玉竟口若懸河,令顧小夢大開眼界。

老人家告訴我,這天夜裡她從廁所回到房間,手臉都沒洗就上床了。李寧玉也是,回來就上床睡了。前半夜,兩人各自躺在床上一聲不吭,屋子裡只有兩個身體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聲音。失眠的聲音。後半夜,她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朦朦朧朧中聽到李寧玉從床上起來,在房間裡摸摸索索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她是在處理竊聽器。

李寧玉早警覺到敵人在她們房間裡裝有竊聽器——每一個房間都有。下午肥原對她承認白秘書是在被秘密地懷疑,等於告訴她會議室裡也有竊聽器。此刻,她其實有無數的話想跟顧小夢說,可想到貓在黑暗裡的竊聽器,她一直忍著。到了後半夜,大家都以為她們睡著了,她拔掉竊聽器聽筒的導線也不致於被懷疑。這就是李寧玉,不管在什麼時候總是有一個清醒的頭腦,做的事總是嚴絲密縫,沉得住氣,絕不冒失。

沒有了被竊聽的顧慮,李寧玉叫醒顧小夢,開始對她口若懸河:從家史到身世,從出門求學到參加革命,從公開追隨國民黨到秘密參加共產黨,從浪漫的愛情到革命的婚姻,從做母親到當寡婦,從亡夫到假扮夫妻……從小到大,從前到後,滔滔不絕。簡單地說,李寧玉出身在湖南的一個開明鄉紳家裡,十六歲那年她隨哥哥(就是潘老)到廣東就學。哥哥讀的是黃埔軍校,她讀的是女子醫校。讀書期間,家鄉鬧革命,父親作為當地第一大土豪被紅軍鎮壓,就地槍決。畢業後兄妹倆立志為父報仇,先後加入國民革命軍,奔赴江西、湖南前線,參加圍剿紅軍的戰鬥。但誰也想不到的是,幾年後她哥哥秘密參加了共產黨,她哥哥的入黨介紹人後來又成了她的丈夫。哥哥九死一生(在執行槍決的刑場上被同志相救),大難不死,而丈夫卻在一九三七年淞滬抗戰期間,在家中看報時被一顆流彈擊中,死了都不知道找誰算賬。當時她身上正懷著第三個孩子,看著丈夫在汩汩的血流中撒手人寰,她腹中的孩子也變成了一團血,跟著父親走了……

說到這裡,李寧玉再也忍不住悲傷,嗚嗚地抽泣起來,洶湧的淚水無聲地滴落在顧小夢的身上。淚水模糊了顧小夢心中的怨恨,但她依然憑藉著黑暗的掩護,強壓住惻隱之情,不為所動。

房間裡沉悶得令人窒息。

良久,李寧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繼續說:“小夢,我對你說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只是想讓你瞭解我。我的命現在就捏在你手裡,只要你對肥原一張嘴,我哪怕是貓投胎的,有九條命也要去見馬克思。我們姐妹一場,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去死,我想讓你瞭解我……”

顧小夢突然打斷她:“廢話少說!我已經說了,不告你!”這是她今晚說的第一句話。

李寧玉伸手想去握她的手:“謝謝你,小夢,你能原諒我說明我們的友情還在。”

顧小夢打掉她的手:“少來這一套!我跟你沒有友情,只有交易!”

說到交易,李寧玉表示她願意為顧小夢做一切,只希望得到她的幫助,把情報傳出去。李寧玉說:“即使我們之間沒有個人友情,至少還有民族家國之情,你總不希望看到我們的同志被肥原抓殺吧?”

顧小夢哼一聲,冷笑道:“我差一點都成第二個吳志國了,你還有臉跟我談什麼民族家國友情?”

李寧玉幽幽地說:“這之前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同志……”

顧小夢狠狠地說:“誰是你的同志?你別做夢!”

總之,不論李寧玉說什麼,顧小夢都把她頂回去。無奈之下,李寧玉決定撕破臉皮,她說:“如果我不能把情報傳出去,你不告我也沒任何意義,難道我活著就是為了看同志們被肥原抓殺?那不如死了。”

顧小夢說:“那是你的事,你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見鬼!”

李寧玉說:“既然你這麼無情也別怪我無義,要見鬼大家都見鬼去!”

什麼意思?李寧玉亮出底牌,明確要求:顧小夢必須幫助她把情報傳出去,否則她就要把她父女倆的秘密抖給肥原。就是說,李寧玉要推翻廁所協議(不告她也不幫她),她加大了籌碼!

顧小夢氣得渾身發顫:“你太無恥了!”

李寧玉反而十分平靜:“不是我無恥,而是你太無情,舉手之勞都不願意幫我,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同志們被肥原抓殺。這是生不如死哪,這樣你還不如告我,讓我光光彩彩地去死。”

顧小夢一時無語。

李寧玉要說的話早在前半夜就打好腹稿的,這會兒跟背誦似的流利:“其實你不告我已經是在幫我,既然你願意幫我就應該幫到底,幫我把情報傳出去。幫忙幫一半,我無法領情。我剛才說了,你僅僅不告我我的下場將更慘,我幹嗎要你領情?我恨你!舉手之勞的忙都不願意幫,既然這樣我們就來個魚死網破。”說著,李寧玉站到凳子上,準備插上竊聽器的導線。

顧小夢不解其意,問:“你要幹嗎?”

李寧玉冷言冷語地說:“你說幹嗎?這是竊聽器,剛才我把線拔了,現在我覺得沒必要了,反正我們都是死路一條,也沒什麼好怕的,就讓他們聽去吧。”

刀架到脖子上了!

顧小夢一把拉下李寧玉,嗚嗚地哭了起來——

[錄音]

啊,是的,我投降了。我沒辦法哪,只好讓步了。我有把柄在她手上,雖然不是什麼真憑實據,但是我怕她抖出來。這種事情是經不起說的,一說什麼事都會生出來,別人用三隻眼看你,想你,分析你,試探你,哪怕以前的可以掩蓋過去,以後呢,你怎麼工作?說到底,除非我不是軍統的人,我才不怕她亂說。可我是的嘛,能不怕嗎?怕,當然怕。所以,我只好讓她牽著鼻子走。

事後我發現李寧玉要我做的確實只是舉手之勞:她只要我把藥殼子放回原處。她說明天她有同志(老鱉)會來這兒聯絡她,只要我把藥殼子放回去,情報就能傳出去。我想這事情多簡單嘛,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做,何必跟我這麼撕破臉皮?她的解釋是:肥原已經盯上她,她去做這事不安全。嘿,這個解釋顯然經不起推敲,我後來發現,她想借此進一步試探我,套牢我。當時她還其實吃不准我和父親到底是不是軍統的人,只是根據我說的有些話分析出來的,有這種懷疑,猜測。怎麼樣來證實?進一步證實?就這樣,故意對我出爾反爾,逼我,激怒我。你想,如果我和父親不是重慶的人,她對我提這種無理的要求我會理她嗎?我扇她耳光還差不多。現在好了,我一軟下來,她心裡什麼都明白了。然後,她又有意找一件很容易的事引誘我去做,只要我做了,我就成了她的同謀,她就把我套住了。啊,這個李寧玉啊,她一切都是精心策劃好的,治我真是一套一套的,我根本玩不過她。

薑還是老的辣,我當時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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