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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萍陽下了很久的雨,一直到傍晚。
陳迦南將沙發搬到院子外的屋簷下,盤著腿坐在上頭聽雨,懷裡放著一本賈平凹的《自在獨行》,好像是一六年中旬時候出版的書。
她抱著書看雨從屋簷落下,只是看雨。
想起早上告別柏知遠回到家,她將禮盒拎給外婆看。老太太翻開盒子,都是些名貴補血的藥材,翻到最下頭,外婆將那物件拿出來問她:“你老師怎麼把書塞這。”
書是賈平凹的,裡面掉了一個信封。
信封裡有一張五天後的音樂會門票,她當時開啟看到都愣了,鋼琴演奏者是李熠華老師的恩師,所以說李熠華老師應該會在近期回國。
陳迦南當時感慨萬千,或者說不知所措。
她拿捏著手機不知道要不要給柏知遠打一個電話,可打過去說什麼呢,一句謝謝似乎太蒼白了。他是她的伯樂,是恩師。
後來還是編輯了一條簡訊。
內容很簡單,三兩句平常感謝的話,只是這次她稱呼他為老師,去了姓氏。柏知遠的回覆也很平常,只是說好好準備。
雨勢一直不見停,陳迦南翻了幾頁書。
陳母從房裡睡醒走了出來,和她並肩坐在沙發上。即使是這樣炎熱的夏天,母親依舊披著厚衣裳,睡眼還是有些惺忪的樣子,近來有些嚴重嗜睡。
“你外婆呢。”陳母左右環視了一圈院子,“這麼大雨去哪了?”
陳迦南說:“隔壁打麻將。”
陳母輕輕嘆了口氣,問她在做什麼。陳迦南靠在沙發背上伸了個懶腰,笑嘻嘻的說看書聽雨浪費大把的好時光。
“你還看書?”陳母笑。
“別這麼看不起人行不行。”陳迦南拿起書亮了亮封面,“賈平凹的。”
陳母嗔了她一眼:“逼格裝的不錯。”
雨聲噼裡啪啦砸在地面上,慢慢的滲進磚縫裡泥土裡,和著雨聲母親的聲音輕輕柔柔,軟軟的,像落在棉花上的感覺。
“最近和周然聯絡了嗎?”陳母問。
聽到這個陳迦南抿了抿嘴唇,眼神亂晃。
“真不喜歡?”陳母輕道。
陳迦南頓了片刻,微微抬眼,母女之間的對視好像有一層隔膜似的互相都看不太清楚,最後還是陳母打破了這一場平靜。
“媽只是不想你活得這麼累。”陳母嘆息道,“以前的事情媽早忘了,你也得忘,我們都是普通人,做事情腳踏實地,不能太勉強自己明白嗎?”
陳迦南很慢的“嗯”了一聲。
“你和你爸一個樣子。”陳母說,“犟。”
很少聽陳母提起父親,陳迦南怔了一下。那個下午母親難得說那麼多話,口吻也是淡淡的,懷念起從前來。
“我們結婚的時候很窮,他每天早上出去深夜才回來,一天做好幾份工作,說要給我買套房子,結婚不能苦了我。”陳母微微笑著,“他年輕時候長得好看,很招姑娘喜歡。”
陳迦南安靜的聽著,也不搭話。
“後來有了你,他更拼命掙錢了。”陳母說,“跑長途油漆工木匠什麼的都幹過,但每次回家都穿的很體面。”
陳母說著眼淚落了下來。
後來的事情陳迦南知道,六歲的時候父親為了救工友被樓頂掉下來的石頭砸死了,沒搶救過來,死在120上,褲兜裡還揣著給她買的當年很流行的小芭比。
她對父親的印象太模糊,但那溫和的樣子很深刻。
陳母抬手擦了擦眼淚,笑著說沒想到這一晃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雨掉在地上砸了一個小小的水坑,滴滴答答。
“他那時候就說我單純怕我被人騙。”陳母歪著頭回憶道,“說好一輩子,就他騙了我。”說著笑了笑,長長的噓了一口氣。
“王八蛋吧?”陳母笑罵。
陳迦南鼻子酸了酸,點頭嗯,王八蛋。
陳母笑笑,沒再說話,抬手搭在女兒肩上,兩個人一起看雨,很平靜。後來母親又睏意上頭,回了房間昏睡。
外婆回來是個七點,新聞聯播開了。
老太太身上有淡淡的煙味,就知道跑出去幹什麼了。陳迦南看著外婆進洗手間用毛巾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這才進屋去看母親是否已睡妥帖。
第二天萍陽就晴了,太陽曬下來穿吊帶都熱。
陳迦南去北京是在三天後的傍晚,毛毛開車送她去了機場。她在北京距離太遠不能顧得上家裡,只能託付毛毛多上心。
“你只管去折騰。”毛毛向她保證,“我和外婆玩的美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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