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墜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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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非驚呆了，腦殼還有點宿醉後的隱隱作痛，她扶著額頭努力回想，新弟子選拔後書院正殿開了宴席，她喝多了，後來遇到了胡嘉平……大師兄，師父，雷修遠……

衝夷真人又道：“你如今首要之事，便是學會怎麼飛。”

她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裡，而且居然是睡在地上的！地面鋪著柔軟的草蓆，窗戶大開，外面風雪肆虐，封霜萬里，深淵千仞，天地上下唯有一片白——這是什麼地方？無月廷嗎？

又是飛。

八月哪裡來的飛雪？她腦中忽有一個靈光閃現，睡意頓時全無，一骨碌爬起來了。

黎非滿心感慨，就像剛到書院那天一樣，一切彷彿都從頭開始了。

朦朦朧朧，似乎有中正平和的琴聲嫋嫋徜徉而來，琴音幽古而清雅，似淡墨山水，緩緩暈染開。黎非緩緩睜開眼，入目只覺窗外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雪白，飛雪，飛雪，還是飛雪……

“黎非。”衝夷真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慎重，悠揚的琴音也停了，“你為何而修行？”

“啊。”百里歌林低低答了一聲，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潸潸而下，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了一處。

她想了很久，猶豫著不知該說什麼，她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要修行，當初去書院只是為了來無月廷找大師兄救師父，而如今一切都與所想背道而馳，她更不清楚自己修行的目的了。

“說完了？”沈先生含笑問。

衝夷真人嘆道：“你在書院的修行我都瞭解了，你的能力十分平衡，五行如一雖然看起來全面，但平衡另一面既是平庸，這便是你的弊端。你即便再練十年，攻擊力也不如真正的金屬靈根那麼卓絕，同樣，你再練十年，治療網也不會有真正的水屬靈根那麼優異。”

語畢，她輕輕掙脫唱月的懷抱，丟擲石劍，眨眼便化作一道金光，落在沈先生身邊。

意思是她完全沒優點了？黎非頓覺前途一片黯淡。

她摸了摸唱月的頭髮，替她把長髮理順，柔聲道：“不過這樣也好，一個個告別未免繁冗。姐，你跟葉燁要好好的，別叫我在外面擔心。”

他忽然有些感慨：“可你就一直這樣修行下去，十年，百年，千年……五行如一或許能讓你無限接近五行的極致，修行者終其一生，所追求不過極致二字，那時，你便是天下無敵了。”

“黎非跟修遠居然先溜出去了。”她笑起來，目光溫柔又傷感，“我可要走了，也不來送送我。”

天下無敵？黎非搖搖頭，她從來沒這種野心：“我不要天下無敵。”

百里歌林微微一笑，回頭望向身後的三人，再後面還有那些以前和自己很親密的男孩子們，他們都看著自己，她也一一望著他們。

衝夷真人頗有趣味地看著她：“話又繞回來了，那你為什麼修行？”

葉燁扶住百里唱月，他靜靜看了百里歌林一會兒，笑笑：“你一貫是不按常理行事的，以後一個人孤孤單單，可別哭鼻子。”

她再度被問住。

從此以後，千山萬水相隔，隻言片語難留，說是六年後重聚，但世事無常，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真正再相見。

“修行者都要有一顆執著心。”衝夷真人凝視她，“這顆心可逆轉天地，縱然天雷火海，萬劫無期，也無法撼動其分毫。修行本就是逆天之舉，倘若沒有執著心，到最後便只得黯然收場。你須得早日明白，自己的執著在何處。”

百里歌林正要說話，忽覺身體被唱月緊緊抱住，一向堅強又我行我素的百里唱月，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哭了出來。

黎非沉默了，她凝思良久，終於緩緩點頭。

他說走便走，一直柔順地伏在演武場角落的巨大蜈蚣精驟然立起，恭敬地讓他跳上自己頭頂，他望向百里歌林，朗聲道：“小姑娘，速速道別！我東海萬仙會的弟子，不得拖泥帶水優柔寡斷！”

窗外風雪飛肆，在這片飛雪的盡頭，雷修遠已經也在堯光峰聆聽新師父的教誨吧？葉燁和唱月有沒有到地藏門？紀桐週一個人在星正館又怎樣？而歌林，有沒有到東海萬仙會？她這個做朋友的太魯莽了，什麼忙也幫不上她，等她再長大一些，是不是就能體會歌林的心情了？

他向左丘先生抱拳笑道：“海隕將臨，左丘先生一番苦心安排我都明白，然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姑且只能先邁出第一步，此後如何，連我也不可預料。”

黎非怔怔聽著衝夷真人中正幽古的琴音，神思早已飛翔九天之外。

宴席進行到一半，沈先生帶著東海萬仙會的一眾長老提前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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