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百魅夜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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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非愣了半晌，輕道：“……是海隕嗎？”

清樂真人面上浮現一層擔憂之色，她見黎非滿臉疑惑震撼，當即合上窗戶低聲道：“這些是靠近四海的妖物兇獸，災難將至，妖物們感覺比我們靈敏得多，都開始往中土中心飛，試圖遠離災禍。這只是剛開始罷了，唉……”

清樂長老道：“是衝夷長老告訴你的吧？其實你們這些年輕弟子沒必要知道此事，知道的越多，難免心神浮躁，耽誤修行。中土中心的妖物兇獸越來越多，雖然確是挑選妖物煉製法寶的好機會，但我不贊成將你二人帶來，如此眾多的妖物，長老們縱然有心迴護，卻終究難免閃失。每一個年輕弟子都是門派中最寶貴的資源，怎能如此輕待？”

見黎非起身，清樂真人向她搖搖頭，示意不要出聲，黎非躡手躡腳走到窗邊，抬頭一看，卻驚得差點叫出來，她立即捂住嘴，驚駭地望著夜空中無邊無際的妖物兇獸，它們如潮水般自各個方向洶湧而來，將整個蒼穹都遮住了，一齊向著中土中心的方向疾飛而去。

黎非想了想，低聲道：“可是海隕不是五百年一次嗎？如果怕人心浮躁什麼也不告訴我們，五百年後我們成了仙人長老，也還是一頭霧水面對一切啊。”

燭火已滅，客房陷入黑暗，蒼白的月光不夠明亮，朦朦朧朧，十分曖昧的色澤。黎非心浮氣躁了半天，終於還是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到半夜，忽覺窗外風聲幽咽，時而淒厲，時而輕緩，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見清樂真人正站在窗邊，皺眉望向夜空，蒼白的月光似是被烏雲遮蔽，四下裡漆黑無比，只有風聲一陣大一陣小。

清樂真人嘆道：“人心哪裡有你想的這樣簡單而從容，災難將至，一切平時藏在深處的種種醜惡都會現行，你是沒有經歷過那些浮躁瘋狂的歲月。各門派仙人長老已經夠麻煩了，倘若再加上弟子們，出了亂子如何收場？中土門派還如何延續下去？”

黎非實在沒臉再問下去，只得躺被子裡矇頭睡覺，上回昭敏師姐提到雙修也是滿臉赧然，這回清樂長老也是迴避不談，她細細思索了很久，忽然靈光一動，她恨不得哀嘆一聲，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團，總算明白了！

她正要再說，忽聽遠處似是有喧囂人聲，清樂真人立即再度推開窗，卻見城鎮北面火光沖天，哭喊與尖叫聲連綿不絕，天空裡洶湧的妖物兇獸此時都紛紛停下振翅聲，像是從迷夢中驚醒般，發覺這裡是個城鎮，有無數血肉飽滿的活人可供飢腸轆轆的它們食用。

清樂真人笑得更厲害，在她腦袋上摸了摸：“傻孩子，這事還是叫雷修遠那小子為你操心吧，他聰明得緊。”

城鎮裡的人都被聲響驚醒了，一時間四面八方都吵吵嚷嚷地，街上的燈籠一盞盞被點亮，人們一齊走出來檢視究竟，待看到漫天猙獰古怪的妖怪們，不由個個都失聲僵住了。

黎非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又問：“那個……雙修是什麼啊？”

清樂長老一把將黎非推進屋內，關上窗戶，在上面加持了一層仙法，便在此時，房門被急速敲動，東陽真人少見地聲音急切：“清樂！”

她問得天真，清樂真人頓時忍俊不禁：“凡人有嫁娶之禮，我們修行者不拒這一套，相互情投意合就是在一處，向各自的師父稟告一下，師父自會傳授你們雙修之法，日後朝夕相伴，別人便知道你二人是道侶了。”

清樂長老早已穿好外衣，飛快拉開房門，門外早已滿當當擠了許多客人，個個迷惘，還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單純的恐懼攫住了這些凡人們，反而讓他們無比安靜而柔順。

黎非有點不好意思：“那個……清樂長老，要怎麼結道侶啊？”

“有一隻妖跌落北面民居，驚動了凡人，妖物們也有些亂了，不能讓它們屠城！”東陽真人說完又望向黎非，“你修為不夠，乖乖待在屋子裡，絕不許出去一步！”

清樂真人見她臉上紅紅的，頗有赧然之意，不由溫言笑道：“你二人可以結成道侶了，從此共同進退，朝夕相伴，豈不是更好？”

房門又被飛快合上，黎非奔過去拽了拽，居然紋絲不動，這是要把她鎖在屋裡？突如其來出了那麼大的事，叫她怎麼安然呆在這邊？外面那麼多妖物兇獸，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發瘋了？真的被妖物們屠城了怎麼辦？！

她又將頭靠在他肩上，兩個人低聲說了許多話，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無拘無束，她早把遇到紀桐周跟蘭雅郡主的事忘到腦後了，直到清樂真人回來，雷修遠才行禮告退。

黎非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哪裡能靜得下來，怎麼就把她一個人關屋裡？雷修遠呢？難道也跟她一樣被關在屋內焦躁難安？對了，日炎呢？城裡鬧那麼大，他又跑哪裡去了？

黎非笑了笑：“嗯，我知道。”

窗外出乎意料的安靜，沒有慘叫，沒有哭號，忽然遭遇無數妖怪的凡人們根本來不及給予任何反應，只有淒厲的風聲時而急，時而徐。很快，仙法釋放的響動開始一波波傳來，像是約好的一般，突然之間，妖物們的嘶吼，人們的尖叫痛哭，連綿不絕地侵襲而來，遠處肆虐的火光漸漸近了，黎非想看看情況，可窗戶上也被加持了仙法，她連窗欞都碰不著。

“不是因為容貌。”

客棧中也開始哭聲震天，看樣子人們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沒有人安撫他們受驚的情緒，他們只有不停哭。

黎非只是跟他開玩笑，見他突然正經起來，不由笑道：“不是什麼？”